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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升职手札(433)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算是叫停了这场争端。

散朝后,成肃在殿外拦下谢让,要与他单独面谈。

谢让只淡淡扫他一眼,道:“我与成公,有何话可谈?”

成肃被他轻飘飘的目光气到,当时便拂袖而去,一路带着骇人低压出宫,上了自家牛车还气不打一处来。

成之染听了个大概,陷入了沉默。

谢让是世族冠冕,性子又孤高冷傲,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她父亲毕竟官居一品,朝中鲜少有人不给他面子,可偏偏遇到了谢让。

成之染劝成肃消气,略一思忖道:“这口气,我替阿父讨回来。”

她说罢便要下车,成肃吓了一跳,道:“你要作甚?”

“阿父先回府,让我会会谢仆射。”

成肃拦她不住,人已溜下了牛车。

近卫曹方遂在窗外问道:“第下,可要请女郎回来?”

成肃道:“不必了,随她去。”

太尉仪仗正行到朱雀大街,这条平直宽阔的都城干道,北接宫城,南连秦淮,两侧衙署寺庙云集,楼苑台阁林立,熙熙攘攘,烟柳如画。

成之染沿着街心走了没多久,便听到身后咚咚鼓声,百姓纷纷避让一旁。

她回身一看,原来是谢让到了。

豫宁县公的仪仗威风凛凛,遥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成之染止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

她今日是寻常男子的穿着,赫然看去仿佛是哪家郎君。清道的兵卫见她挡在前方,喝道:“闲杂人等,速速退却!”

成之染一动不动,待牛车近了,高喊道:“谢仆射!当年丰城献武公广纳英才,拔擢诸将于寒素,建不世之功。若他得知仆射如今戕害忠良,高鸟未尽而欲藏良弓,九泉之下可还能瞑目?”

丰城献武公不是旁人,正是车内这位谢家儿郎业已去世多年的叔父,创立宣武军、大败贺楼氏的车骑将军谢峤。

周遭静默了一瞬,一片枯叶飘落在车顶,又被风吹到地上,沙沙地发出细微声响。

有人张望了一番,隔着小窗向车内说了些什么,谢让的声音随之响起。

“无知小儿,当街诳语!”

成之染喝道:“我纵然无知,仆射又高明到哪儿去?”

车厢一晃,吱呀一响,一个紫袍身影缓缓从车上下来,他负手向前,两侧兵卫纷纷让出条路来。

饶是成之染憋着一口气,乍见到谢让,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人生得如芝兰玉树,举止如寒风振松,不惑之年依然风流高华,不愧是士族冠冕。

对方处尊居显,她只得规规矩矩地躬身一礼。

谢让打量她一番,道:“成娘子如此做派,哪还有半分闺门仪范?”

成之染一笑:“庾慎终犯阙之日,张灵佑威逼之时,敢问这京中高门华胄,有几人几个尚存世家风则?”

变节投敌也好,畏葸不前也罢,乱世纷争中那些不体面的事,多少也是爱惜声名的世家子弟的痛处。谢让眸色一沉,道:“你如此能说会道,倒是比令尊来得场面些。”

成之染冷笑一声:“我父亲一心为国,素来是不拘小节之人。旁人挑不出错处,也就能吹毛求疵罢了。似仆射这般人物,难道分不清孰是孰非?”

谢让似乎哂笑道:“是非对错,可不是成娘子空口白牙说了算的。”

成之染面不改色:“我父亲自不会徇私,可仆射处事如此,心中的分寸到底是为谁着想?”

谢让看着她,对方年纪虽轻,此刻锋锐的目光却有几分成肃的痕迹。他默然良久,索性不再搭言,吩咐仪仗上路,再没有看她一眼。

成之染伫立道旁,望着对方卤簿威武远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怕此后这朝中,再无宁日了。

————

成之染回到府中,成肃还在发脾气。他虽然暴躁易怒,平日里富贵显荣,多少还刻意收敛。

如今却频频大发雷霆,可见确实是动怒了。

成之染劝道:“事到如今,阿父不如入宫面圣。今上圣明,想来也不会苛责阿父。至于谢仆射如何想,就随他去罢。”

他们与谢让,有的是时日掰扯。可徐丽娘和虎头,至今还命悬一线。

成肃也无计可施,择日便再次入宫请罪,好一番痛切陈词。

天子宽和,并无追究他罪责之意,然而对于徐丽娘母子,就没有那么手下留情了。

徐丽娘乃是宣武宿将之女,念及其父旧日功业,免于一死,禁锢终身。可对于虎头,仍下狱处斩。

徐丽娘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听闻处置的旨意,当即便昏死过去,醒来后痛哭流涕,拉着徐崇朝道:“我儿命苦,老天爷这番磋磨!我愿一死换我儿一命,若今上不许,就连我一同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