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434)
徐崇朝硬着头皮将此事禀告成肃。成肃脸色很难看,又一番山雨欲来之势。
“得而复失,更甚于不得。二娘子如今一口气,全靠虎头来撑着,虎头若当真死了,二娘子岂有生意?”成之染劝住成肃,道,“阿父若难以开口,就让我前去面圣。”
“你?”成肃望着她,眸中晦暗不明。
成之染郑重地点了点头:“虎头若有罪,只因生为独孤氏子孙。独孤氏业已覆灭,堂堂帝王,岂能因此忌惮一个小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大可不必置他于死地。”
然而她进宫之事终究没有成行。宫中第二日又传出诏令,徐丽娘母子一并徙三千里,居作三年,非有诏不得回京。
成肃派人一打听,竟是将二人流放到广州,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如今广州刺史乃是袁攸之,我与他交代几句,自不会为难他们母子。”
袁攸之曾在成肃府中为官,南征海寇时出任广州刺史,年来又因与交州失和被御史弹劾,还是成肃为他摆平了此事。
有袁攸之照应,当无大碍。
成之染很是意外:“今上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是谢领军出面周旋。”
原来是领军将军谢祯。成之染默然良久,道:“谢家还是有明白人。”
谢让与成肃不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让虽是陈郡谢氏这一代主心骨,族中上下也并非都像他一般执拗,与东府有隙,对谢氏而言算不上什么好事。
谢祯肯出面周旋,想来也是存了修好的意思。
这多少让成肃心里平衡了许多。
第205章 针锋
徐丽娘母子不日便被押解上路,成之染随徐家人送他们到十里长亭,秋色萧条,满目悲情。徐丽娘南归才不到两年,此去又千里迢迢,归期无望,众人都神色黯然,她生母陶氏大哭不止,眼睛都肿成了桃核。
唯独徐丽娘紧搂着虎头,眼神比往日多了些神采,唇边也隐隐带着笑意。失而复得,终归可喜。
虎头如今七八岁,近年来颠沛流离,长得比同龄孩童瘦小,窝在他母亲怀里,胆怯地不敢看人。
徐丽娘硬推着他给众人磕了三个头,两人被官差押解着,一道踏上漫漫流徙之路。
回城途中,徐家人愁眉苦脸,成之染安慰了一番,渐渐地也沉默了。
生离,总胜过死别。
她回到府中,成肃却不在,找顾岳一问,竟是去谢让府上了。
成之染面容一僵:“去找谢仆射作甚?”
顾岳道:“与谢仆射交恶,并非太尉所愿,若能重修旧好,也是一桩善事。”
成之染瞪着他:“顾主簿!我父亲与谢仆射,有何旧好可修?谢氏轻慢,只怕是火上浇油!”
顾岳神色微动,只摇着头连连叹气。
成肃虽位居显要,然而出自武吏,因缘时势,煊赫至此。陈郡谢氏素来矜贵,未必肯以士大夫之礼相待。
这道理顾岳自然懂得,可他也是江南名门,总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
成之染深吸一口气,道:“我去找父亲回来。”
她吩咐小厮备马,急匆匆换了身戎服,正要出门去,前院却一阵骚乱。
原来是成肃回来了。
他脚下生风,一张脸比锅底还黑,锋锐的目光威压骇人,仆役在道旁敛手低眉,大气不敢出一口。
看这番情形,似乎在谢府碰了壁。
顾岳哪里敢触霉头,不动声色地避让一旁。惟余成之染站在庭中,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成肃看到她,问道:“徐二娘走了?”
成之染点头称是。
“你要去哪里?”
“阿父……”成之染犹豫一番,道,“进屋再说罢。”
二人到书斋坐定,成肃只闷头饮茶,一言不发。
成之染亦不作声,耐心等着他开口。
成肃默然良久,缓缓道:“与谢家的婚事,恐怕告吹了。”
成之染无所谓地笑笑:“与谢家,还有婚事?”
成肃属意于谢鸾,她是知道的。可这种事情,总不能一厢情愿。成肃鲜少有求不得的事情,然而天下人力有尽头,也免不得无可奈何的时候。
成肃并不回答她,他的思绪仿佛飘远,眼底也冷若寒冰:“谢让乃心腹大患。”
“阿父!”成之染不由得起身,方才一瞬间,她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杀机。
可是,那毕竟是陈郡谢让啊……
这次出门的见闻,成肃似乎讳莫如深,成之染识趣,也不多问,只在退下后,悄悄找到曹方遂打听。
曹方遂很是为难。
成之染道:“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为我父排忧解难?”
曹方遂迟疑一番,到底不敢瞒她,道:“谢氏无待客之道,太尉到访,登榻坐定,谢让命左右将坐榻搬走,不肯与太尉同席而坐。太尉与他话不投机,还没说几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