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439)
钟长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谢让家中数百名私兵他毫不顾忌,可屯骑校尉统领的金吾卫,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下里僵持不下,忽听长街上一阵马踏鸾铃之声,径自冲破层层官兵封锁的静寂,旋风般落在两人跟前。
成之染高踞马上,勒马回身,道:“殷将军何故在此?”
殷希鉴认出她来,眯了眯眼睛:“若不到此地,谁料到京中有如此骚乱!”
成之染扫了一眼,对方兵卫约莫数百人,将巷口堵得严严实实。
看来这屯骑校尉,对谢氏倒是关切。
“殷将军,人生多故,当心走错了路。”
她缓缓说完,目光朝后方望去。苏弘度的亲从忐忑向前,向殷希鉴行了礼,道:“护军将军有令,金吾卫戍守皇城,不得出动。”
殷希鉴倏忽望向成之染,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王命!”
成之染不动声色:“殷将军凭什么以为,东海王会纵容将军附逆?”
她让苏弘度亲从亮出令牌。
殷希鉴吃了一惊,不由得变色,好一番欲言又止,终究咬牙切齿道:“竖子无知,终为乱阶!好,好!”
他气得满脸涨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金吾卫也随之退兵。
钟长统松了一口气,上前道:“女郎,那谢让在府中顽抗,可是要杀进去?”
成之染略一沉吟,拍马来到谢府前。晨起惊变,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巷子里更无旁人。玄甲兵将宅邸围得水泄不通,乌压压一片,仿佛天阴欲雨,让人喘不过气来。
成之染四下一看,并无打斗的痕迹,问道:“钟将军可劝动了谢让?”
钟长统有些不自在:“我几番派人传话,谢让只是不应。”
“传话?”成之染并未看他,脸上淡淡的,道,“谢让谋逆,这可是族诛大罪,与这等逆臣,有何话可说!东府兵身经百战,不会连宅邸都攻不下罢?”
钟长统不由得一噎,心一横,下令道:“攻进去,活捉谢家人!”
诸将士听命,登时如潮水般涌上。谢府毕竟是家宅,不似城池营垒般坚牢,不多时众人便攻破府门,叫杀着冲进院中。府中私兵抵抗了一番,见势不妙便节节败退,一路上仆役四散奔逃,东府兵没费多大功夫就冲进后宅。
孩童的嚎啕哭声乍然响起,院落内传来争执声,军士将数人驱赶出来,成之染一看,为首的竟然是谢鸾。
饶是身处险境,谢鸾依旧镇定得很。他将小弟谢凤和幼妹纯熙护在身后,身姿挺拔如同翠竹临风。
成之染挥退了军士,望着静默无声的主屋,道:“谢郎,我无意为难,更不愿冲撞了长公主。还请让令尊出来一见。”
谢鸾的目光极其复杂,有惊讶,有不解,有愤怒,却唯独没有恐慌。他问道:“我家有何大罪,竟至于此?”
成之染不答,沉默了一瞬,从腰间抽出长刀。寒光凛冽,吓得八岁的谢纯熙一声尖叫。
“女郎!”谢鸾连忙将阿妹挡在身后。
成之染目不斜视,缓缓提刀向主屋走去,冰冷的青石残留着昨夜的露水,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她走到门前石阶,正要抬脚踏上,身后猛然传来谢鸾的呼喊:“女郎!”
与此同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谢让的身影出现在门内,苍白的倦容比寒露更冷几分。
“我随你们去,莫要为难他们。”
成之染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一条路,道:“请。”
旋即有军士上前,持刀跟随着谢让往外走。谢鸾忍不住唤道:“阿父!”
谢让缄口不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长统命令军士将谢家人看押在府中,迟疑地望着主屋,道:“长公主……”
淮南长公主毕竟是天子长姊,地位与寻常贵戚不同。成之染道:“看好了那两个孩子,长公主若要做什么,将军不必阻拦。”
“可是……”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道:“谢让人已经抓到了,将军还担心什么?”
钟长统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
谢府中一片狼藉,成之染不欲久留,转身出了门,日光竟有些刺眼。她问钟长统:“将军要把谢让带到何处去?”
钟长统道:“下廷尉狱。”
这是成肃的安排,成之染并未多言,只是轻抚着刀柄,垂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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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弘度派出的家仆,火急火燎赶到会稽王府,却被带到了偏厅。他急切道:“东海王有要事相商!”
通传道:“主君在会客,吩咐了不准打搅。”
那家仆左等右等,总不见来客离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随意打听主君行踪是大忌,然而他终究忍不住问道:“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