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升职手札(528)
成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又惊又怒:“你岂能说出这种话!到了如今这一步,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言?”
成之染不以为然,道:“不回头,还不能继续向前走不成?”
“那你想怎样?”
成之染勉力笑了笑:“我还没想好。”
成肃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起身来,焦躁道:“不用再想了,你要气死我!我可没脸去找旁人家,就他了!”
他在屏风前走来走去,晃得成之染心烦意乱,她抗辩道:“阿蛮恐怕不愿意入赘。”
“入赘?入什么赘?”成肃止步,想起她在大司马门的狂言,原以为是不肯婚嫁的借口,没想到,他的好女儿,居然真的是存了招赘的心思。
他没好气道,“你若再横生波折,我就提刀去砍了那个白眼狼!”
成之染怔然无语,坐拥着锦被,仿佛浑身力气都散得一干二净。
良久,成肃道:“你好生喝药,慢慢调养着。别的事,不必操心。”
————
上元过去没几天,满城上下依旧氤氲着红火喜庆。
松滋县侯钟长统翩翩而至,重提与东海徐氏联姻之事。他起初还担心重蹈覆辙,心里七上八下的,到了成府才发现,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桩桩件件,既通畅无比,又有条不紊。如此才到了月底,徐家来请期,定下了成婚的良辰吉日。
成之染已经搬回了镇国将军府,对这些一概不过问,任凭家中红红火火地张罗着。只是听闻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不由得怔愣,她父亲委实有些心急了。
她一如往日朝参,满朝文武听闻太平侯婚事,纷纷来贺喜。
成之染跟在成肃身侧,这声声恭贺便被成肃应付了,她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心中一晃神,却生出虚幻之感,满朝朱紫都变得模糊,如同滚动的波浪,混杂着二月春风,吹绿满城摇曳的宫墙垂柳,又吹起孩童手中遥遥牵掣的纸鸢。
她出了宣阳门外,萧群玉和宗寄罗正在卤簿前等候。
见到萧群玉,成之染恍然回神,笑道:“恭喜九娘子,令叔高迁中书令,可喜可贺!”
兰陵萧璞此番回京,淹留月余,朝中上下多有对其迁转的传言。今日朝堂上,天子让他补了空缺已久的中书令之职,成之染不免猜测,这背后少不了她父亲推波助澜。
萧群玉闻言眸光微动,含笑道:“如此当真是喜事,我家那四郎可爱,若能随叔父留在京中,再好不过了。”
宗寄罗问道:“四郎是哪个?”
“是家叔幼子,如今才七岁。先父在时,常说他并非凡儿。”萧群玉回忆起亡父,眉间浮起淡淡的怅惘之意。
成之染素来不讲究规矩,拉二人登车,一路上闲话解闷。才走了没多久,帘外赵小五提醒道:“女郎,后头有辆车一直跟着。”
成之染挑开门帘一看,后车那华丽气派的架势,放眼朝中,除了东海王苏弘度,再没有第二个人。
她微微蹙眉,道:“会稽王在荆州保境安民,称得上政通人和,从前我倒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本领。”
毕竟他乾宁元年初任荆州时,称得上狼狈而归。
宗寄罗叹气:“萧规曹随,谁不会?彭城忠武公流恩惠政,只要会稽王不瞎折腾,荆州偌大的地界,要什么没有?”
萧群玉思忖片刻,道:“听说东海王侧妃有孕了,若诞下王子,会稽王远在荆州,亦能安心。”
东海王侧妃,只有赵蘅芜一个人。成之染勾唇不语,听凭她二人议论。
赵小五盯着东海王仪仗,越靠近镇国将军府,心里越没底。东海王贵为宗室,若是要借道,谁家的车敢拦?可他就只是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他暗骂一声纨绔,等到了将军府,成之染诸人下了车,东海王那车也停了下来。
成之染只当没看见,扭头要入府,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呼喊:“太平侯,留步!”
成之染只得止步,见苏弘度跳下车,便遥遥一拜,道:“殿下何事?”
苏弘度穿着一身浅金朝服,宽袍大袖,艳艳骄阳下更显得光彩照人。他大步走来,到门前却有些迟疑:“听说,你已订婚了?”
“正是。”
“是与徐家那义子?”
成之染颔首。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苏弘度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却饱含哀怨,“若你家当真攀上琅邪王氏,王愆那般人品门第,我也说不得什么,可徐崇朝他——他父亲死得不甚光彩,他也不过是太尉府中小小从事中郎,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他怎么能配得上——”
“殿下!”成之染按捺着心头不快,出言打断他,“徐郎是我未成礼的夫婿,又与我多年行伍出生入死,纵然殿下金尊玉贵,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