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公主升职手札(656)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让祖宗庙庭重返长安?

王恕看了她一眼,道:“其情可悯,其言可哀。只是孝愍皇帝当年幼弱,阅世未深,乍见明公,未免激愤。明公若挂怀,不如来日回到金陵时,向天子面禀。”

成肃似乎笑了笑,见成之染意图反驳,唤住她,道:“只是一个梦,长史说的有道理。”

成之染不语,不由得多看了王恕两眼。

王恕只当没看见。

殿外有通传来报:“太尉,金陵使者已到城外。”

自从钟长统将宇文氏一干俘虏押解回京,众人都翘首以盼,日夜等候着金陵的音信。

成肃问:“来的是哪个?”

通传道:“侍中,王玄契。”

“哦?”成肃略一沉吟,道,“快请人进来。”

他起身整顿衣裳,亲自到宫门相迎。

王玄契比成肃还要年长数岁,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一路远来颠簸,相貌更显出几分清癯。随他而来的队伍声势浩大,一个个垂眸敛首,连脚步都仿佛放轻了。

众人没想到来使竟如此显要,欢喜之余又止不住紧张。成肃与对方好一阵寒暄,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到偏殿。

王玄契颇为谨慎,并不敢托大。成之染细细打量他神色,往日见他时,这位出身琅邪王氏的老臣,待人接物都清高恬淡,饶是她父亲声名煊赫,也从未流露出如今的神情。

也不知是何等诏令,竟让他如此拘谨。

王玄契向东南一拜,小心将圣旨取来。成肃长跪听旨,众人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成之染听旨听得多了,华丽繁复的溢美之词,迅速从耳边略去。有那么一瞬她神游之际,隐约猜测这文辞兴许出自周士显之手。

也就那么一愣神的工夫,“进梁公爵为王”几个字骤然入耳,犹如惊雷在殿中炸开。

国朝素有规矩,异姓不得封王。众人一动不敢动,偷眼朝成肃一瞥,对方亦俯首听诏,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成之染心中翻江倒海,待王玄契终于将圣旨读完,她缓缓直起了身子。

王玄契看了她一眼,默默移开了目光,对成肃道:“请梁王接旨。”

“臣不敢,”成肃仍跪地不起,顿首道,“臣何德何能,承蒙陛下恩眷,才有今日。去岁在洛阳,有国公之封,臣尚且惭愧不受,更何况如今累加殊典,竟又要进爵?望陛下收回成命!”

“协辅皇家,永隆藩屏,何愧之有?”王玄契叹道,“请殿下接旨。”

副使进呈玺绂,跪请成肃接旨,成肃坚辞不受。

众人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劝不该劝。

王恕在近旁,抬眸与王玄契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微微摇头。

王玄契还要再劝,成肃道:“成某年岁已长,富贵已极,统军北伐,只是为解倒悬之急、救庶民之命。若因此使天子变易祖宗之法,则成某万死难逃其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玄契也不好开口,无奈道:“太尉有大功于天下,何至于此啊!”

成肃道:“北伐之功,乃天子圣德,诸将效力,成某何功之有?”

王玄契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收好,上前将对方扶起,道:“诸将功劳,自会铨叙,太尉却让我完璧归赵。”

成肃笑了笑:“为诸军将士请功,我亦心满意足了。”

王玄契看了成之染一眼,道:“天子有意超拔镇国大将军,太尉不肯受王爵,岂不是让天子为难?”

成之染道:“天下未定,也不必急在一时。”

王玄契颔首。

成之染心中纳闷,有魏一朝鲜少封国公,除了庾慎终这等乱臣贼子,更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何知己在金陵执掌朝政,这些事岂会不知?如此引人猜嫌的旨意,他如何能准许中朝发出?

她暗中问起王恕,王恕神情微动,只是道:“太尉昨夜那场梦,果然是吉兆。”

成之染见他讳莫如深,很是不痛快,道:“长史于我,尚有不能言之事?”

王恕敛眉道:“将军与太尉父女情深,何必与我为难?”

成之染沉默了一瞬,道:“我要写信去问何仆射。”

王恕似乎笑了笑,道:“女郎,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一种仁慈。”

王玄契并未在长安久留,离开那一日,这年冬天的初雪悄然而至。

雪絮从午前飘洒起来,将宫阙城池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边。北风裹挟着雪絮刮过,打在脸颊上又冷又疼。

成之染到底没有给何知己去信,她随成肃送别王玄契之后,也打马出城,到灞上大营检视她新近训练的甲骑。

骑兵的军主军副正带着手下军士操练。从宇文氏手中缴获的马匹具装固然精良,可要训练出一支骑术精湛的骑兵,也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