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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升职手札(743)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徐崇朝疑心自己听错了,问道:“去哪儿?”

“彭城,”成之染重复了一遍,道,“去见我父亲。”

“你……”徐崇朝撑起了身子,盯着她,道,“是为了湘州的事?”

成之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并非尽然。”

徐崇朝有些糊涂了。

成之染略一沉吟,抿紧了嘴唇:“我担心青州有变。”

徐崇朝变了神色。赵兹方不仅是他的姊夫,而且几乎是东海王苏弘度的妻兄,行刺成肃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一江之隔的广陵岂会不知?

苏弘度会怎么想?对赵兹方的所作所为,他真的毫不知情吗?

帐中虽温热,徐崇朝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苏弘度,可一旦怀疑到苏弘度,有些猜测和揣度便不可估量了。

他宁愿不去想这些。

成之染不会不明白,可是她……

“有些事,逃不掉的,”成之染似是苦笑,道,“唯有尽己所能。”

徐崇朝抓住了她的手:“我随你一同前去。”

“不,”成之染摇头,“我离开金陵,尚自要向天子告罪,你如今可是丹阳尹,岂能轻易离京?倘若京中有什么音讯,还要你一力周全。”

她说的不无道理,徐崇朝仍不放心,她刚刚产子不久,身子已今非昔比,彭城路远,人事纷杂,如何吃得消?

成之染只是不肯,她父亲那般多疑的性子,倘若见到徐崇朝,只怕又会胡思乱想。

“就当是为了一双儿女,你留下。”成之染垂下了眼眸。

徐崇朝无奈,只好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

“天亮后。”

“太急了。”徐崇朝劝道。

成之染眸中雾气氤氲:“我只怕太迟。”

她眉眼中深沉的思绪,让徐崇朝再也说不出挽留的话。

深秋的凉夜格外漫长,成之染在府中踱步,一颗心越跳越快。江萦扇和温潜止得令与她同去,火急火燎地收拾了行囊,眼巴巴等着开城门。

徐崇朝仍旧难以安心,叮咛的话语说了太多,成之染笑了:“我带了数十人马,又不是去攻城略地,有什么好担心的?唯有在天子面前,莫怪我不告而别。”

徐崇朝叹息:“若天子问起……”

“只说我挂念老父,去往彭城便是。”

成之染暗自思忖,她素来这般行事,想来天子也不会怪罪。

钟鼓迟迟,长天欲曙。一行人纵马出城,熹微晨光中洪波涌起。

渡江北上,自盱眙郡渡淮,经淮阳郡,奔波旬日,才到了彭城。

成之染已经许多年未到彭城,上一次路过彭城,还是乾宁五年随大军北伐三齐。

那时候,赵兹方也是与成肃一道北伐的大将。

她来不及感怀今昔,匆匆入城面见成肃。

得知成之染到来,国公府上下都大吃一惊。

出乎成之染意料的是,成肃并未在会客堂中见她,白直队主曹方遂将她请到了成肃住处。

隔着一道硕大的云屏,成之染听到了久违的父亲的声音。

“狸奴,你怎么来了?”

这嗓音沙哑而干涩,让成之染心头一颤。

她急欲上前,却被常宁拦下,越发惊疑不定。

“阿父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别过来,我病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成肃道。

成之染心念急转,她在金陵时,从未听到成肃生病的消息,可看如今这架势……

她一时惶急:“好端端的,阿父怎么病了呢?”

成肃长叹一声,并未回答。

曹方遂替他说道:“上个月梁公遇刺,那刺客巨锤砸坏了车驾,梁公将筋骨扭伤,又加之受惊,自那以后便一病不起。”

成之染怔愣了半晌,登时心头无名火起,斥道:“如此大事,为何不报!”

曹方遂哪敢回话,支支吾吾地垂首不语。

“行了,你也莫怪他,是我不让人走漏风声的,”成肃缓缓道,“本来就五六十岁的人,再病这一场,旁人只怕要以为,我没有几天可活了。”

“阿父这是什么话!”成之染眼眶微红,道,“好生将养着,自然没事的。”

“我可不像你,年纪轻,折腾得起,”成肃又叹息一声,“千里迢迢,怎么跑到彭城来了?”

成之染垂眸:“还不是因为挂念阿父。”

“花言巧语,”成肃似是轻笑,道,“你也才生了孩子,再不注意些,仔细落了病根。”

成之染唯唯称是,听他叮嘱了一番。

初冬的暖阳洒在云屏上,将彩绣勾勒的千里江山图景照得明亮。

耳边依旧传来成肃虚弱的絮语,成之染不由得鼻头酸涩,她的父亲卧病在床,眼前所见的却是如此宏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