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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升职手札(776)

作者: 担花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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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邪公主出降后,成肃了却了一桩心事,又以养病为由在东府流连旬日。

成之染有些等不及了,上门质问道:“梁国定都于寿阳,殿下何时就国?”

成肃的嗓音透露着沧桑:“你就这么想让我离京?”

成之染垂眸:“为人子者,自是不愿父亲远离。可面对梁王,他不能在金陵久留。”

成肃望了她许久,道:“我在彭城时,为贼人所伤,至今未愈。阿奴何意苦阿父如此!”

成之染立于窗前,初冬的光景比往日越发萧条。她避开成肃的目光,缓缓道:“阿父还记得承平八年吗?”

那已是十五年前。成肃不解其意,道:“那一年我与宣武诸将驱逐庾氏,怎么了?”

“在驱逐庾氏之前,那一年春天,阿父随庾慎行入朝,到金陵面见庾慎终,阿父为了与宣武诸将谋事,假托旧疾复发,脱身回到京门。我至今依然记得。”

成肃听明白她话中之意,登时怒火中烧,斥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不成!”

“难道不是吗?”成之染反问,“不止这一次,我因苏弘度之事到彭城之时,阿父难道说,不是假意示弱来欺瞒我?”

成肃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她道:“我自从做了大将,坐镇中军自然鲜少负伤。但你可知道,当年我随徐宝应高孝先征战,有多少次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你不知道,你那时太小!我受的刀伤箭伤何其多,十余年以来每每旧伤发作,你可曾知晓?我骗你作甚!”

成之染抿唇不语,她满身伤痕,也从未彻底痊愈,她父亲的痛,她自然懂得。

成肃狠狠一捶坐榻,道:“赵兹方害我,苏氏余孽也害我,你不去杀灭逆贼,反而怀疑我作伪,你怎能如此狠心!”

“请阿父息怒,”成之染侧首看他,淡淡道,“倘若我说的不对,是我的错处,何劳阿父动怒伤身?”

成肃不由得火大:“你如今知道不对了?”

成之染缄口不言,忽而又生出惘然。倘若如今在她面前的是旁人,她自有千般刻薄手段将对方逼出真话,可这位梁王,毕竟是她的父亲啊……

成肃见她仍疑心未消,渐渐冷落了神情,道:“我离京与否,由不得你管。不过,倘若你当真如此冷心绝情,我在金陵也没什么意思。我明日自会上表就藩,不劳你再为此事费心。”

“阿父……”成之染一时不忍,张了张口,余下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显得徒劳,倘若残存的父女恩情终将因一次次猜忌利用而消磨,她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第370章 祥瑞

成肃果然言出必行,当即唤左长史汝南周复岭入内,命他起草请求归藩的表章。

周复岭出身名门,年过不惑,素来谦和谨慎,见堂中父女二人面色不豫,心中也颇为忐忑。他不敢多问,提笔听成肃口述要义,余光瞥见成之染拂袖而去,不由得喟然。

成肃的目光亦随之远去,似是怔忡,良久不语。

周复岭轻咳一声:“殿下?”

成肃回过神,收回了目光,道:“接着写。”

周复岭所拟表章写了些什么,成之染并不知晓,不过才过了数日,梁王请求归藩的消息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孟元策摸不清个中深浅,私底下询问成之染。

成之染道:“既是梁王心意,随他便是了。”

见她冷淡的模样,孟元策隐约猜测,这父女之间大抵是有些抵牾。

率先回应此事的是中书侍郎周士显,他于大殿之上陈词不可,极力向天子挽留成肃。侍中袁放之也顺水推舟,恳请让成肃留京辅政。百官察觉动向,亦纷纷上书请愿,不准成肃离京。

孟元策未免迟疑,然而此时的沉默,无疑是某种异议的意味。他心有不解,问成之染道:“梁王煊赫,朝野归心,为何要此时离京?第下又为何不阻拦?”

同朝称臣,成之染无法向他解释,只是道:“仆射不必因我而为难,只是将来若生出不测,都是衮衮诸公今日所为。”

孟元策犹疑之际,天子亦未置可否。此事搁置了数日,忽而有江州使者入朝,向天子呈上祥瑞之兆。

江州庐陵郡赣水之畔,初冬时雷鸣不绝,水际岸崩,呈露十二枚铜钟,金光大作,数里可见,百姓都以为神迹。

最先发现这神迹的是一个老道,江州刺史王恕闻讯后,派人将老道找来,见对方仙骨飘飘,口舌伶俐,心中亦暗暗称奇,于是将此事上奏朝廷,那祥瑞之物和老道,都一并送到金陵。

十二枚铜钟陈列在太极殿前,个个约莫一人高,青黑油亮,光可鉴人。成之染细细看了,那上面斑纹繁复,兽面峥嵘,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