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作不对劲(190)
初冬的疾风刮掉杨树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他感觉怀中的绢册被冷汗浸透。
“大人明察,小的不敢隐瞒,除此之外房夫人并无其他交代。”刘劲弯腰迟迟不敢起。
林弘彦并未放过他,阴冷的声音在上空飘荡:“刘总领素来机敏,应知与虎谋皮的下场。若有朝一日本官发现你隐瞒了不该隐瞒的东西,这伊州的戈壁,便是你一家老小葬身之地。”
林弘彦的警告一直回荡在脑中,刘劲沉沉站起来,向魏明翰告辞。
魏明翰突然从茴香箱中掏一支三棱倒刺鸣镝:“见过这个吗?”
刘劲收摄心神,接过来一看,“内府不涉军务,但……”他压低嗓音,“去年林弘彦宴请突厥使臣时,我见过此类箭——他们叫‘狼喉笛’,射空时啸声如狼嚎。”
此箭乃魏明翰在烽燧军械库中发现,正欲配合密信送往洛阳。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林弘彦的谋逆罪证已铁板钉钉。
“伊州户曹陆景铭、司马周焕皆已投靠林弘彦,你查军械时务必避开此二人。”刘劲转身走出。“若你活着到沙州……告诉我阿娘,她儿子没给刘氏丢脸。”
……
……
魏明翰攥着茴香走出香料铺,街上人声嘈杂,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此下又多了一本账册,他正思索着如何将账册和密信送出,一名茶庄伙计拦在面前。
“郎君,新到的蒙顶茶,可要尝尝?”
魏明翰皱眉欲拒,却见伙计指尖在茶罐上轻叩三下——沙州豆卢军旧部的暗号。
他心头一凛,暗叹今日自己倒成了各方争抢的香饽饽。既然藏不住,不如索性探个究竟。
“带路。”
伙计并没在闹市逗留,径直将魏明翰带到一处幽静的风景胜地,林中隐隐看到“清泉茶庄”几个苍劲大字,建筑风格尽显华贵风雅。
穿过曲廊暗门,魏明翰被引入一间隐蔽的茶室。推门刹那,他瞳孔骤缩——
茶香缭绕中,镇安王正襟危坐,指间转着一枚青铜箭簇,正是那支突厥鸣镝。房婉容立在一旁,端庄大气自有仪态。戒现则沉默地守在门边,布衣下隐约露出包扎的伤布。
“魏都尉。”镇安王抬眸,“本王赌你会来。”
茶案上,赫然摊着那封本该送往洛阳的密信——油纸未拆,火漆完好。
魏明翰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手指下意识按向腰间佩剑——他刚离开,密信即落在镇安王手中,何解——商队莫非已被控制?还是自己误信他人?
“魏都尉不必惊惶。”镇安王抬手示意,声音沉稳,“胡掌柜本就是王府的人,这些年往来西域的商队,十支有八支都与本王有生意往来。”他指尖轻点案上密信,“此物事关重大,本王会派亲信直送洛阳,比商队更快。”
魏明翰眉头紧锁:“王爷离藩,乃——”
“本王岂能坐视女儿受辱!”镇安王突然拍案,茶盏震得叮当响,“林弘彦勾结邪教,囚禁县主,鞭笞高僧——”他猛地掀开戒现的上衣,露出背后溃烂的鞭伤,“此等禽兽,本王恨不得亲手剐了他!”
房婉容上前一步,向魏明翰深深一礼:“若非魏大人冒险传信,父王未必能及时赶来。婉容在此谢过魏大人。”她腕间划在法印上的“自尽”刀口已结痂,却仍触目惊心。
戒现亦合十行礼,沙哑道:“草民性命,多亏大人周旋。”
魏明翰扫了眼这个疑似自己弟弟的僧人,此下已做寻常男子打扮,只见他面色沉静如常,举止礼让,不知玉面灵傀是否已经跟他说了身世。
两人之间的瓜葛当下不宜表露,魏明翰向县主和戒现拱手还礼,沉声道:“还要多谢赵诚冒险送信,下官本以为王爷会派心腹前来,不想竟亲自涉险。”
镇安王目光微动,指节在案上轻叩:“叛国大罪,本王身为宗室,岂能坐视?”
魏明翰心头一凛——他让赵诚传的信,只提“县主被困”,未言叛国一事,王爷如何知晓?
“下官记得……当时并未查到确凿证据,”他故作迟疑,“赵诚所传,仅止于县主之事。王爷是从何处得知林弘彦通敌?”
镇安王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掩去他眼底神色:“伊州遍地耳目,何须赵诚多言?”他忽将茶盏重重一放,“倒是魏都尉,可查到了什么?”
魏明翰扫了眼案上密信——若拆开,他奏报的军粮、调兵诸事便一览无余。王爷这是逼他交底。
“回禀王爷,下官经多日查探,证实伊州军情确有蹊跷。”他索性直言,站起来向王爷严肃地行上一礼,向旁边瞟了眼,涉及军情秘密,他希望旁边两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