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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细作不对劲(209)

作者: 晏南垚 阅读记录

“这只是小事。”周念慈打断他,声音压低,语气陡然锐利,“接下来给王爷做事才是大事。一个不小心,我们的脑袋就会像阿胡拉一样搬家——你以为靠你自己能搞定?”

夜风卷着沙粒刮过两人之间。安祈康的怒气像被戳破的皮囊,一下子泄了。他盯着地上阿胡拉狰狞的头颅,突然打了个寒颤。

“我......我刚来沙洲,什么都不懂。”他声音发涩,“周姑娘在沙州多年,根基深厚、机敏过人......教主的位子本该你当。现在我被王爷强按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朝周念慈深深一揖:“明面上我担着虚名,实际必以周姑娘马首是瞻。往后但凭差遣,绝无二话。”

周念慈盯着他弯下的脊背,面容终于稍霁。她伸手虚扶了一下,低声道:“你记住,我们不过是镇安王的棋子。‘天启’若成,改写的是那些大人物的命数,你我照样是蝼蚁;若败......”她瞥了眼血泊,“知道太多的人,从来活不长。”

安祈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至于怎么破局......”周念慈转身望向东方泛白的天色,“容我再想想。现在,赶紧挖树——天快亮了。”

她弯腰在角落捡起一把铁锹,“当啷”一声扔到安祈康脚边。

……

……

戌时刚过,魏明翰裹着一身沙尘叩响长史府侧门。

门房老赵探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连忙小跑着去禀报。不多时,苏皖娘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而来,站在廊下,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

“你舅舅去都督府议事,还没回来。”她声音温和,却站在阶上不动,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我陪你等一会吧。吃过了吧?”

魏明翰左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右臂垂着,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他微微躬身行礼:“吃过了,劳烦舅妈这么晚招待。”

苏皖娘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却丝毫没注意到他右手的异样,只侧身让了让:“外头风大,进会客厅等吧。”

会客厅里,烛火摇曳,丫鬟奉上热茶。魏明翰左手接过,茶盏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苏皖娘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茶雾氤氲间,她的

神情看不真切。

“县丞家的女儿上个月嫁了。”她忽然开口,语气轻缓,仿佛闲话家常,“主簿家的千金也定下亲事。其间还有些人来问过你的事,我不好耽误,便自作主张回绝了他们。”

她抬眸,目光终于落在魏明翰脸上,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你不会怪舅妈吧?”

魏明翰指节微微收紧,茶盏里的水纹晃了晃。他沉默片刻,才道:“舅妈替我着想,我怎会怪罪。”

苏皖娘轻轻“嗯”了一声,又低头拨弄佛珠,“我听闻外面传言,说你和祆教妖女走得极近,这些人搬弄是非,坏我家门名声,若是被你舅逮住,绝不轻饶。”

魏明翰眉头一拧,低声但坚定地道:“凌双智勇双全、舍身大义,是外甥敬重的女子,绝非什么妖女。”

苏皖娘一愣,随即低低说了一句,“你还真跟你父亲一样啊。”

魏明翰脸色一白,想起之前升职时对母亲的牌位暗中发誓,要功成名就,让看不起他们母子的人都后悔,如今不但没有光耀门楣,反而身陷囹吾,让九泉下的母亲为自己蒙羞。

厅内一时静得只剩下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魏明翰盯着茶面,心中羞愧愠怒却不得不按捺下去。

茶杯的水面映出他疲惫的眉眼。他心急如焚,可眼下却不得不按捺性子,等舅舅回来。

——凌双的命,还悬在五天的期限上。

马蹄声渐近,不多时,杨崇焕疲惫地下了马车。一听门房禀报魏明翰来访,他眉头一拧,警觉地问:“可有人看见?”

门房低声道:“魏都尉从侧门进来,身穿黑衣,夜色下极难注意。”

杨崇焕这才一言不发地回府。踏入会客厅,见外甥静默端坐,他略一摆手,示意跟上。

书房门一关,杨崇焕沉身入座,烛光映着他眉间深纹:“你在伊州究竟做了什么事?”他指尖轻叩案几,“我听闻林弘彦之死与你有关。”

“伊州刺史勾结祆教,私通突厥,死有余辜。”魏明翰声音冷硬,“但他不是我杀的——是镇安王灭的口。”

哐当——茶盏盖从杨崇焕指间滑落,案几上打转。

魏明翰再不迟疑,将伊州遇伏、凌双被俘之事尽数道来。虽自幼与舅舅不算亲近,但他记得六岁那年母亲病逝,是舅舅顶着族老压力将他养在府中;记得十八岁他执意从军时,是舅舅暗中打点让他进了精锐营。

烛火噼啪一跳。杨崇焕突然掀开魏明翰右袖,化脓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狰狞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