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作不对劲(222)
“就算王妃墓中空,也不代表什么,说不定被人盗墓了呢。”法印不紧不慢地答道。“你一个还俗破戒之人,又跟县主纠缠不清,如今来此危言耸听,所图为何?莫不是利用佛门来救你那相好?”
戒现怒目直视法印:“我今日站在这里,不是以僧人之身,更不是以县主情郎之名,只以一黎民百姓之身,跪求佛门扶正道,救苍生!若我有半句虚言,愿堕无间地狱。”说罢,戒现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大难当头,我等岂能内讧?”老住持怒喝,连连咳嗽几声,才缓住气,道:“戒现所说之事可以慢慢查证。无论镇安王是否被法尔扎德夺舍,他和祆教勾结在一起这事已经板上钉钉。”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环视众僧:“若他得势,必灭佛兴祆。历代教派相争,其残酷不比战场厮杀仁慈。诸位可还记得北魏太武帝灭佛时,多少寺院付之一炬?”
老住持提高声调,手中佛珠啪地拍在案上:“沙州二千佛门子弟,上万在家信徒,难道要重蹈北周武帝灭佛的覆辙?等着看我们的经卷被焚,伽蓝被占,僧众被迫还俗充军?”
此话说得极重,众僧都看出老住持力撑戒现,但法印却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地站起来,指着仍跪在地上的戒现道:“我问你一句,你如实答我——你的师兄戒德,到底是怎么死的?”
堂内骤然寂静。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到戒现身上,烛火在他惨白的脸上跳动。佛祆论道时他魂不守舍的表现,和玉面灵傀突然认罪的蹊跷,无法不让人联想。关于他的传言早就在沙州佛寺间流传,今夜若不说出真相,断难服众。
“是我。”——良久,只听两字传出。戒现双手攥拳,下定决心,重重叩首抵住地砖。“是我推他落井的。”
“果然是你!畜生!”法印怒喝,禅杖重重顿地,“杀同门,骗师祖,佛门怎么培养出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人!”
老住持合上眼睛,长叹一声:“罪过……”
善觉住持拨动佛珠:“阿弥陀佛……戒现,你为何要害自己的师兄?”
戒现咬着牙,抬起头时满脸悔恨痛楚:“我并非有意害他,只因那日太慌张,他发现了……玉面灵傀是我生母,我便推了他一把……”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我有罪。”
堂内顿时哗然。
“什么?!”“佛门高僧,竟是祆教妖女之子?”“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这事传出去,佛教就成了大笑话!”
法印怒极反笑:“好一个佛门败类!果然是血脉不正,原来——”
“够了!”老住持突然喝止,“《杂阿含经》有云:‘心本清净,为客尘染’。人天生并不带有罪孽,岂能因出生而定其罪?他的罪,正是因为太在乎出身,所以犯下杀孽。”
他缓缓起身,走到戒现身旁:“即便曾犯过错,只要诚心悔改,佛祖亦会宽恕。阿阇世王弑父害母,最终不也证得果位?”
法印还要争辩,老住持掀起戒现衣裳,露出背后伤痕:“你既有勇气当众认罪,老衲便信你今日护法之心。这满身伤痕,就是最好的忏悔。”
老住持玄慈的话音刚落,法印便冷笑一声:“住持慈悲,可佛门清誉岂容玷污?一个弑杀同门、身负祆教血脉之人,如何能领我等护法?”
几位年长僧人纷纷点头,眼中满是疑虑。
戒现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躯,伤痕累累的背脊挺得笔直。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却坚定:
“诸位法师,戒现今日来此,不是求宽恕,亦不是求活路。”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无半分退缩:“师兄之死,我万死难赎。但今日沙州危在旦夕,若因我一人之罪,致使佛门倾覆、百姓遭难,那才是真正的罪孽深重!”
“我愿为先锋,以肉身开路。”他猛然跪向众僧,“两日后天启仪式,我可率先冲阵,吸引祆教火力,诸位法师可趁乱救出人牲,揭露镇安王阴谋!”
堂内一片寂静。
法印皱眉:“你一人赴死,有何意义?”
戒现目光灼灼:“我若死,可证佛门清白——让百姓知道,连我这般罪孽深
重之人,尚愿以死护法,他们岂能坐视祆教猖狂?”
“我若活……”“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惨笑,“那便让我这把罪骨,替诸位挡下第一波箭雨!”
几位年轻武僧已然动容,拳头紧握。但仍有僧人迟疑:“可你若临阵倒戈,引祆教围攻我等,又当如何?”
戒现闻言,突然拔出腰间短刀,众人一惊,却见他反手将刀柄递向老住持:“弟子愿受‘缚魔印’,若我有异心,住持一念咒,我必经脉尽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