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叔又出去晒菜了。
喜姐把情况一通介绍,那少年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才是家里的话事人。
姜悯眉头一皱。
“小姜啊,这边搞定喽,”喜姐笑滋滋地说,“你再让两个人,跟我到村口二麻子家走一趟,认认路。明天起你们中午在那吃饭嘞。”
“谢谢姐,今天辛苦你陪我们走一趟了。”
姜悯道过谢,点了人跟喜姐一起去踩中午吃饭的点。
她目光落回那少女身上:“请问现在方便聊聊吗?”
那女孩点了点头,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到院子里坐吧。”
这家的屋子修得很深,越往里走,中间竟然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堆了不少木架,其中还摆着两口大鼓。
姜悯驻足:“这就是击鼓的鼓吗?”
“对,”那少年抢先应了,拿起鼓槌,挽起袖子,用力击打了两下,演示给她们看,“春节前我们村里还组建了击鼓队,到省城去演出了。”
姜悯淡淡应了一声,又问那个女孩:“夏玥,是吧?我可以叫你小夏吗?”
夏玥点头:“可以的。”
“你会击鼓吗?”
“会。”
这女孩也拿起鼓槌,动作看似轻柔,没想到落下来砰一声巨响,节奏清晰而流畅。
她这么瘦弱,纤细的手臂里却满是爆发力,一下又一下,充满力量和美感的律动。
她弟弟夏胜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谢谢,请问我们可以拍摄吗?”
“随你们的。”
夏玥放下鼓槌,她不太爱说话,静静站在一旁。
接下来,姜悯又问了些击鼓的事情,基本都是夏胜抢先回答的。
这少年似乎很是骄傲,给她们讲解鼓的制作、鼓槌的选择,鼓舞演出的时间,击鼓的技法,还有村内击鼓队的人,最后还给她们看了满满一墙的证书。
听说村内鼓舞队过两天要到冬陵县进行表演,姜悯忙问:“我们可以去看吗?”
依旧是夏胜回答:“可以啊。”
姜悯没搭理他,跟夏玥聊起天来。
这女孩话少又安静,有点不冷不淡的意味,但始终有问必答,非常有耐心。
那少年见姜悯挺冷淡,也不再多话,转身就走。
姜悯继续和夏玥聊天,聊到快五点,这姑娘说自己还有绣品没做。
“除了击鼓,”姜悯看着她问,“绣法传承主要是你吧?”
夏玥沉默着,点了点头。
“可是我看,证书也好,接受采访也好,更多的好像是你弟弟?”
“我不在意,”夏玥开口,眉宇间是淡淡的厌倦。
姜悯温声问:“为什么不在意?”
夏玥自嘲般笑了笑:“因为,我想去读书啊。”
姜悯一怔。
最初她就想问的,今天不是周末,这孩子怎么不在学校,反而在家呢?
但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不再往下问,只好约定时间:“明天你在家吗?可以跟我们聊聊天吗?”
“可以的,”夏玥抿了下唇,顿了下才说,“那你们,可以给我讲讲大学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眼里藏着克制的期待。
林绪青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这时才说:“当然可以。”
夏玥跟她对视一眼:“那,明天见。”
“好,明天见。”
跟她挥手告别后,她们驱车回另一个村子。
夕阳落下,天渐渐黑了。
姜悯心里有些沉重。
有的事情不用去问,心底里也能隐约拼凑出冰山一角。
可是她们不过是旁观者,是局外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林绪青看出她的走神,轻声说:“明天,我跟她聊聊天吧。”
姜悯点头:“好。”
她看向车窗外渐渐黑沉的夜色,一副装着心事的模样。
林绪青注意到她的沉默。
是啊。她这样的人,总是恨不得帮别人的人,也会为自己做不了什么而感到难受吧。
林绪青静静看着姜悯,看着她凝望浓沉夜色的侧脸。
蓦然想去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自己也跟夏玥差不多吧,十六七岁的年纪。
那晚她连夜走夜路,从村里到镇上。因为有人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赶来,只为了跟她说说话。
那一年母亲的病莫名加重,父亲也在砍柴时意外摔伤,家里农活做不完,林绪青只好请了一周的假回家。
当时妹妹弟弟才八九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但也还算懂事,有时饿过头了,咬着棉絮入睡。
她照顾着母亲,看顾着弟妹,又帮父亲做着农活,大半个家几乎都压在她单薄的肩上。
过了三四天,她听隔壁婶婶说了,城里厂子流水线招人,以她手脚的麻利,一个月两三千块钱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