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芜点头了。
“母……”江芜开口,却是茫然了一下,似找不到正确的称呼。
“你娘。”杜引岁瞧着了那为难眼见着要变成难过,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我娘……”江芜顿了顿,“我娘会问。前些年她要求我精进课业,因为父皇时不时会招老师们问话,若我学得好,父皇便会与她夸我。近些年,父皇钟情书画,她便要求我在书画课程上更用心一些,有时也会让我选出些新作,待父皇来时过目。”
秦崇礼:“……”没一句爱听的。
杜引岁曾翻过原身的记忆,知晓皇后不是个爱女儿的。现在听秦崇礼盘问一番,自是也听出了这个皇帝也够呛。
好好好,感情你们两夫妻都明白呢?江芜就是你们夫妻play的一环呗?
杜引岁有点生气,哦……不,看着这会儿好像陷入对过去某些还行的回忆中的江芜,她不止一点儿生气了。
“你赶紧说吧,不说我要说了。”杜引岁看向秦崇礼。
秦崇礼:“???”
不能吧,他刚才不过问了问江芜以前的课业,不管是那些没用的,还是真正有用的,都不是宫女能接触了解的东西吧?她这是懂了什么?又要说什么?
不……
秦崇礼看清了那小杜姑娘面上的生气,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定,真的懂。
可是,秦崇礼还没想好。
他很怕,他猜测错了,他怕这不是救人,是害人。
“有时候,恨也能让人活下去。”
来了,只有口型的话,又来了。
秦崇礼也是佩服自己,怎么又看懂了。
“老师,怎么了?”江芜迷茫地看了秦崇礼一眼,又转头去看杜引岁,“杜姑娘要说什么?”
秦崇礼觉得小杜姑娘想得太简单了,就他看江芜的样子……未必能生出恨来。
不过,至少能减轻点愧疚吧?
杜引岁没有催秦崇礼了,因为她清楚涉入他人的命运,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像是……她在末世最后做的那样。
“江芜,我此时在此地,是因我自己的决定,并非你的错。”秦崇礼两难选易,先选了自己的事开口。
他从不觉得自家被流放是江芜的错。正因为没这么想过,所以从不觉得有和江芜说的必要。很正式,很奇怪,很多余……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直到早晨,小杜姑娘的那些话。
而有些话,从不多余。
面前的小姑娘瞬间红了的眼圈,让秦崇礼无措地看向小杜姑娘。
杜引岁微摊手掌,给了他一个你继续的手势。
可恶!无声的话,奇怪的手势,他都看懂了,一点都不想看懂!
“咳。”孤军奋战的秦崇礼轻咳了一声,重申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该为这两个小东西,还有我那儿媳负责的人是我。是我的选择,让他们在这里。但是,那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选择。”
你……可能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微红了眼圈的江芜想要开口,却被秦崇礼的手势再一次压下。
“我还有话要说。”秦崇礼正了神色,“听完这话,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是我撕开了那蒙着纸,露出来下面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东西。现在,才是你判断的时候。我曾辅佐你父皇那早夭的嫡兄,我来和你说说那位曾经学习过的东西……”
陌生的书名,配以一两句简单的介绍,一本又一本,流水一般从秦崇礼的口中吐出。
江芜初不知秦崇礼之意,只听到后头直白的“帝王心术”“制衡之法”“吏治仁政”……便开始渐觉出了不对。
随着最后一本说完,秦崇礼止了声,两人面面相觑,久无人言。
看着江芜变得苍白了许多的面色,秦崇礼觉得……这些年,她或许对那些课业也并非毫无所感。
也是,便是两座大山,一内一外严防死堵,但总会有那么几缕风吹过不太一样的味道。
只可惜,对于被人攥于手中的雏鸟来说,感觉到了……还不如没感觉到。
“我回来了!”楚秀兰狗狗祟祟地回到板车边,直起了腰,方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好像有点小问题,“怎么了?”
“无事,你都问清楚了吗?”秦崇礼不敢再看江芜,十分感激儿媳归来的时机。
“嗯,慧清……哦,慧清就是那卫家姑娘,她说按上回的情况,就这么几捧云耳衙役们是看不上的。不过那时候谭望的规矩,是弄到野味了不论多少分走一半。那些捡柴火的时候捡到的野菜菌菇之类的,要是一两把也没人管,要是弄的多了或者正好衙役们也缺,就得让衙役们先挑些,一般最多也只会挑走一半。”楚秀兰说着,又道,“不过慧清说,上回是那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