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引岁收走偷看江芜的余光,看向楚秀兰:“还能进山弄野味?”
“也不算是进山吧。后头走山路,天气又冷了,傍晚扎营的时候总要去捡些柴,不止衙役们那儿烧,囚犯这里也要起火堆才能抗住冻。捡柴时间长了,走动的地方多了,运气好说不定能遇到只山鸡兔子之类的。”楚秀兰想起了杜引岁让她问的另一件事,“这路再往前走个一个多月,在熙州近岱州的地方,有个村子卖黑羊皮。没有冬衣被褥的囚犯都能在那里添置一次,身上没有银钱也没关系,可以挂欠条。听说是衙役们先付,囚犯写欠条,到了凛州,衙役们把欠条挂到凛州流所里,到时候做额外的工还钱给流所就行。”
脑子一片混乱的江芜努力听着楚秀兰的话,闻言讷道:“上回那谭衙役不让我们挂账换大夫……”
“那是当然的,大夫看诊和伤药都是用完就没的。”杜引岁呵了一声,“到时候我们没坚持到凛州,他们岂不是赔了。那些羊皮冬被就不一样了,人没了,东西还在啊,拍拍回头继续卖呗。”
楚秀兰点头:“对,就算到了凛州流所,还不上账,东西还在,还能抵回钱。这种冷天用的东西,在凛州多少都不嫌多。”
行吧,不会让人冻死,也不会让人好过,和杜引岁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那路上找着东西卖了钱怎么分?”杜引岁估计那村子也黑,能路上搞着钱进正常的村镇买还好些。
楚秀兰却是摇了摇头:“慧清说他们那回没见着有人能在路上搞着钱的,都是被那些衙役削了又削的……”
杜引岁点了点头,行吧,这回就让她见见。
不过,就如卫家姑娘所说,那都是上一回的事。这一次,毕竟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就在木板车这边儿说话时,跨了半个山神庙的卫家那边儿嘴也没停。
“你怎么又和秦家的人说话!不是和你说了,离那牝鸡司晨的人远一点!和那些人搅在一起,我们卫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卫迂亭缕着长须骂骂咧咧,却又不敢真的大声起来。
无他,就在刚才那秦家妇过来时,他刚要开口,这不孝女就给他丢了致命一句,害他不得不暂咽下那厌弃,忍耐许久。
现在人走了,他可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不孝女。
卫慧清本想如平日一般,不爱听的话就当听不到,只抬眼看了秦家那边一眼,就见着了那边似乎好几个人有看过来,顿时平静的心湖就沸了起来。
这么远……不会还能听到她爹的胡言乱语吧?
卫慧清气恼得微红了脸颊,压低声音道:“爹,别说了。再说,我们这回就在凛州定居吧!”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卫迂亭气得胡须都缕下了两根,怒道,“怎么,就我一个人觉得凛州苦,你喜欢住是吧?你喜欢那北地,这回去了,我就给你找个北地人把你嫁了!我回我的都城,你做你的凛州人!”
“那你回吧。”卫慧清指了指一旁盘腿坐着的年轻男人,“不过嫁人就不必了,我已经嫁了。”
“好好好!当初从益州回了都城,你说什么怕坏事有三,买了这两个奴婢以防万一。所以不是防万一,是防我呢是吧?”卫迂亭虚指了一旁的妇人与年轻男子,又怒指不孝女。
卫慧清撇开了眼:“爹,别说什么奴隶不奴隶的。那是你的夫人和我的夫君。不是防到了么,路上有了他们帮衬,不是比头回去凛州好多了?哈,刚从益州流放回来没多会儿,咱们又要再去凛州了。北地的风雪,房檐上掉下来能戳死人的冰凌,滑一跤一个时辰都爬不起来的冰坑,随时随地可能冻死人的凛州啊,你一定是因为很想念,所以才那样拼命直谏的吧?”
想到在凛州流放那两年过的日子,卫迂亭原本气红了的脸逐渐消了颜色。
“慧清啊,那凛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能早点回都城还是早点回吧。”卫迂亭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臂。
卫慧清沉默了没说话。
“是爹多言了。爹也是为了你好,那废太子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女人妄想做一国的皇帝,简直异想天开,牝牡骊黄!”卫迂亭皱巴的脸上挤了个笑,“女儿啊,这假夫君是临时的。咱回头回了都城,爹给你寻个真的好的,所以咱们卫家的名声还是很要紧的,万万不可与那女人牵扯不清。”
卫慧清转头看向卫迂亭,认真道:“女人怎么了?爹,你不是靠女人才能两次从流放地回都城的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牝鸡司晨,牝牡骊黄?”
“哎哎……你说什么……哎哎……”卫迂亭急得想捂住不孝女的嘴,被躲过后气恼地拍了一下膝盖,“你是女人么,你是我女儿!你姓卫,为卫家效力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