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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香(197)

作者: 西鸽屿 阅读记录

兰昀蓁看着他的神情,唇畔浮现出一抹隐隐冷意。

聂纮哪会记得十余年前,自己随手施下的一份“恩惠”?

民国二年的那个雨夜,她在前庭中跪得两眼发昏,宅门口处忽而照来两道刺目的车灯光。

车子停住,里面下了人,踏着雨水快步往主屋里去,经过她时,似乎略瞥了一眼,未作停留。

“翟叔,这人是哪来的?”

她微微抬首透过雨幕看去,只见府里的管家跑出来忙为他打伞。

“是绫小姐的女儿。”管家回了,“二爷今日笑得开怀,定是有好事要传给老太爷听了……”

二爷,聂岳海的二儿子聂纮。

浸没在雨中的她,记住了那人的背影,再抬眸时,看见的便是他的正脸。

他那夜当真是有喜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从府中再出来路过她时,心情颇好地放缓了点步履。

“雨落得这般大,小心让她病死宅邸庭中,别坏了风水。”

他抛下一句。

一旁的管家仍为他撑着伞,闻言连连应下。

她在冰冷的雨水中淋得神志混沌,再清醒时,瞧见一个丫鬟在她身旁为她撑着伞。

伞很小,只能遮住一人,那丫鬟埋怨地离她远远。雨水侵袭着她的半具身子。

到后来,不过多久,她两眼一黑,栽倒于水洼之中。

再醒时,便是聂缇守在她床榻边了……

“原来,你还记得此事。”聂纮故作忆起。

兰昀蓁的手指有些发凉,她低首呡一口温茶,身子回暖些许:“同样是舅舅,血缘亲近的却感情薄凉,我心中一直记着二舅这份情,因此这回甘愿帮你。”

“好,我便知你是个知恩图报的。”

聂纮听她重提旧事,对此深信不疑。

-

二月新年时,栩鸢发了一场高烧。

收到这则电报消息时,兰昀蓁正在上海与贺亥钦打离婚官司。

“……有没有给她及时添衣?房里可烧了炭火?”房间的电话机边,兰昀蓁手紧握着听筒,眉头担忧颦起,“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小栩鸢喝了药刚睡下呢,我给她换了厚厚的袄衣,房间里的炭火也成日烧着。”青锁在电话那头道,“就是前两日落了一场大雪,你不在,没人能压得住这小丫头。这不,一个贪凉,多玩了会雪,当天夜里便高烧起来。”

“深更半夜的,哪请得来大夫?还是贺少将军携了位军医连夜赶来,喂了些温和的药,情况才渐渐好转。”

“幸好还有他在苏州……”兰昀蓁的心渐渐落定下来,但仍觉后怕,若贺聿钦未及时赶到,不知栩鸢烧得该有多难受。

“你是未曾瞧见。”青锁神神秘秘道,“我从未见他那般慌忙过,又是抱着喂药,又是换冷毛巾的。随行的那位军医也是见过生死大场面的,见他紧张成那样,也枕戈待旦起来。”

兰昀蓁听着听筒那端的描述,眉眼愈发地温和了。

“少将军带孩子,那当真是备了十足的耐性。栩鸢哭了他哄,药吐了他又喂,烧退下来一些后,将她放在小床上哄睡,谁料一沾床就哭闹不止。他呀,是硬生生抱着小鸢儿哄了整晚,一宿未眠,待孩子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到小床上,叫军医来又确认烧已退,留足了备用的药才离开。走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兰昀蓁听罢,心中升起一股暖潮:“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倒像是为他说好话的。”

“好话这东西,除却你的,我还说过谁人的?”青锁诶呀一声笑了,“自打你家少将军踏进门起,就没放下过孩子,我这一整晚都只有在旁边干站着的份儿。”

兰昀蓁抿了抿唇,笑了。

“就是过年也得辛苦你了。”

“辛苦的人哪是我呢?”青锁轻叹,“好好的一个年,都被那贺亥钦搅和了,你说,他兄弟二人就这般不睦?”

在喜庆的新年里打离婚官司,贺聂两家还是头一个。

旁观之人都在议论,说贺大少同聂三小姐当真是闹得反目成仇了,连年也不让对方好过。

提及贺亥钦,兰昀蓁亦心累。

“他提了什么要求,才肯和离?”

兰昀蓁摇头:“他什么都不要,只是不允和离。”

“他当真是铁了心要将你跟贺少将军耗着了。”青锁在那端喟叹,“大过年的,怎就没一条好消息传来?”

反倒是兰昀蓁安慰她起来:“好消息倒也有一条。”

“年前,我曾去寻过一次颜宗孚,他已应下,会托他那位在朝的堂兄查办倒卖文物一案。”

颜宗孚此人,每每决定都在她意料之外。

本以为说动的概率极小,可他偏偏应下来。

“女婿出卖老丈人?你许给了他什么好处?”连青锁都诧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