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198)
当年,云家不也是女婿告发的岳父?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或许,并非我承诺给他的好处够多……”兰昀蓁沉吟许久,“可能他当真忘不掉聂绫罢。”
他与聂绫自幼相识,年轻时,也许实然为她的弃婚之举而含怨。
但说到底,他大抵是更加怨恨那个将聂绫逐出族谱,终了病逝在他乡的聂老太爷。
昔日心慕的女子不爱他,他心中虽有怨,却也盼她能过得幸福,而并非佳人薄命。
“想不到,他竟也是个痴情之人。”青锁呢喃。
电话两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默了。
楼下忽地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兰昀蓁望了眼门口,轻声道:“我一时半刻无法赶回苏州,鸢儿便拜托给你了。”
青锁要她尽管安心:“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干女儿,我自会将她照顾好的。”
听筒挂断,兰昀蓁循声下楼。
还未见人,便听到聂绮尖锐的哭诉声。
“他简直欺人太甚!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怎能做出这种事?眼下全上海滩的人都在瞧我的笑话,我还有什么脸活!”
聂老太爷被老翟叔推着轮椅出来,苍白着脸,厉声呵斥。
“不想活就死在外头!”
聂绮霎时噤了哭嚎声,抽抽搭搭地低声啜泣着。
“成天到晚在府里闹,你不要这张脸,我还要我这张老脸!”聂老太爷阴沉着脸,睨着眼前被娇纵坏了的小女儿,“出了事只知哭,连个男人都左右不住,到底是儿时我太纵容你了。”
“爹不也只知怪我?早知晓会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将我嫁去颜家作续弦!”聂绮消停了没一会儿,边揾着泪边回驳。
“你!”聂老太爷气得一口气险些未上来,轮椅后的老翟叔赶忙为他顺气。
“六姨母说话还是莫要这般冲为好,毕竟,老太爷心脏不好,经不得你如此刺激了。”兰昀蓁从扶梯下来,随手将滚落在地的一只铜花瓶拾起,端正搁回原档。
“你有何好说的?新年伊始,竟打起离婚官司来,还真以为是给我们聂家长脸了。”
“姨母不必艳羡我,我亦不过是比你早了二三十年脱离苦海而已。”兰昀蓁淡淡笑着。
“你敢……!”聂绮眼角边的泪忽地便没了,怒目瞪着她,似恨不得将她活吞了去。
第82章 心事绕丝长(4)
家门外忽地便急匆匆闯进来一人, 使这场刚冒头的唇枪舌战戛止。
踉跄着跌进屋内的人是聂纮。
他扶在案台沿气喘吁吁,身上的衣衫狼狈极了,灰头土脸, 似方经历了一场恶仗。
“聂理司呢?!那个狗崽子,给我滚出来!”聂纮激动极了,连一旁轮椅上的老太爷都忽视, 目眦尽裂地朝宅中怒吼起来。
“做什么?做什么!”聂老太爷猛地呵斥。
聂纮的嗓音被压下去几分, 却仍旧赤红着双眼:“爹, 您当真得管管老大家的了!聂理司那畜牲竟敢对我开枪!他这是要杀我啊爹!”
正说着, 屋门又被遽然撞开。
来人若非聂理司,又是何人?
他的情况亦好不到哪去,浑身脏污, 似在地上被碾过一遍, 手中紧握着一把袖珍手枪,手指间、衣裳上还沾染了血迹。
聂纮回头一瞧,更惊慌了,死抓着老太爷的肩不放, 抬臂指着聂理司,似要将他戳出个洞来:“爹——你看呐!他当真是要杀我来了!您老得为我做主啊!我一个长辈竟被晚辈如此对待……”
“我没有!祖父……”聂理司听着这番胡诌, 矢口否认, 他慌张地看了眼手中的枪, 只得解释, “我不知对方竟是二舅, 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枪的。”
原先嚣张的聂绮瞧见眼前这般混乱景象, 都不由得哑了声, 余光瞥着那把手枪, 僵直地坐在沙发角里, 身子一动也不敢多动。
全屋子里,唯有兰昀蓁自若平静,欣赏着这出闹剧。
“够了,先把枪放下。”聂老太爷沉脸掀眸睨一眼手臂颤抖的聂理司,便知他尚且没这个胆子要谋杀聂纮。
这副模样,只怕是被人利用了,还尚不自知。
得了话的聂理司若大梦方醒,连忙将紧握着的手枪远远丢在地毯上。
“你们两个,究竟是在做何事?!”聂老太爷愠怒。
从不曾想过,新年的两场闹剧,竟都是在自家门内始起的。
一瞬间,聂纮与聂理司都哑了火,心虚地瞥了眼对方,抿着嘴未说话。
老太爷见这般场景,心知有鬼,将欲发作,老翟叔便递消息来了。
“老太爷,胡先生说要见您。”
聂老太爷冷哼一声,怒极反笑:“好好好,我这身老骨头倒要瞧瞧,今日是怎样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