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207)
“病中多难寐,闻些安神香,或许能让您睡得安稳些。”兰昀蓁将缠枝牡丹纹的铜香炉盖阖上。
“我本以为,你会因官司一事记恨着我。”聂老太爷直盯着她的动作,见她做事妥帖,心中的警惕松懈几分。
“怎会呢?”兰昀蓁回过身,淡笑着看他,“您想错了,若要谈记恨,早在十九年前,我便记恨着你了,不差这一件事。”
聂老太爷神情一怔:“……你说什么?”
兰昀蓁垂眸看着他:“十九年前,你与杨洪禄合谋构陷云肇寅,害他惨死狱中时,我便已对你恨入骨髓。”
“你……你怎会晓得此事!”似是因许久不曾再听见这个姓名,兰昀蓁提起时,聂老太爷且愣了片刻,随后瞳孔一震,惊愕失色地抬臂指她。
“因为,我不是聂芷安。”兰昀蓁冷漠道,“我是云肇寅的外孙女,云蕴华的女儿,云嫃。”
“如何?在聂府的这十余年里,我可是瞒得不错?”
聂老太爷不敢置信:“不,不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芷安就是你这副模样!”
“你真正的外孙女,早在她八岁那年便因病亡故,被你逐出族谱的二女儿哭瞎了双眼,你瞧不上的二女婿为安抚妻子,收养了与女儿模样相似的我。”兰昀蓁添道,“说来,我仍要感谢杜栒文,当年若非他当年之举,如今我哪有机会亲自报仇?”
“你也不必装作一副疼爱小辈的样子,若你当真记得聂芷安的容貌,为何见我的第一面不觉怪异?”
卧房里的香气愈发浓馥。
也不知聂老太爷是被这香气呛到,还是被兰昀蓁所刺激,竟接连不断地猛烈咳起来:“你胆敢……胆敢……”
“都是您老这些年栽培得好。”兰昀蓁微微一笑,“这些年,在你身边,我学到许多。”
“你的阴狠、毒辣、城府,我都略通晓几分皮毛,不然,又怎有手段让聂纮、聂理司与胡慊,三方大打出手?”
聂老太爷阴沉地睨着她,一手揪住领口透气,窒息着嘶哑道:“竟是你做局……”
“我所做远不止于此。”兰昀蓁轻声,“你最疼爱的长孙,死在我胞弟的枪口下;你的三女儿聂缇,比所有人都早知晓一切,她或许曾说过,可你们只作是一个精神失常之人的胡言乱语。”
“可怜的三姨母,她若愿骗过我一辈子,即便是惦念着当年的养育之情,我都愿放她一马,可她偏偏选择了背叛,伤了我,亦伤了我所爱的人。”
聂老太爷的胸口蓦地剧痛起来,疼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目狰然:“你为一桩婚事杀了她,如今因官司败了,转而又来杀我么?”
“我好歹养了你十余年呐!昀蓁!自你十三岁回聂府起,这已是第十四个年头了,咳……纵使你是云家的血脉,可这么多年来,我全心全意的教养着你,连锦枝与老二家的都未曾这般上心过!”
第85章 安澜饰虎巢(3)
“感情牌, 在这个薄情无义的聂家里向来是最烂的一套。”兰昀蓁的心中未泛起丝毫涟漪,“一个能将亲生女儿决绝逐出族谱之人,我不信他会因亲情动容。”
“药——药……”
聂老太爷大喘息着, 伏倒身子,手指颤抖着去够床头柜上摆着的药瓶。
兰昀蓁抬手一扫,那罐药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府中的人都知晓, 老太爷的心脏病一旦发作, 便万分凶急, 是以治疗心脏病的药瓶就放在他手可拿到的位置, 且盖子不会盖紧。
瓶中的药片哗哗地倾洒了满地,再无被拾起的可能。
聂老太爷憎恶地睨着她,苟延残喘着朝房门口处唤:“翟……!”
“你可是在寻老翟叔?”兰昀蓁淡淡地笑了, “早在几星期前, 你尚在医院中时,聂纮便将其赶出了聂府。”
他艰难地抬头,眸底有愕然。
兰昀蓁却又体贴地为他解释道:“究其为何,无非是有老翟叔在时, 不便给您老多添良药。”
“他做了什么?”聂老太爷的话断续而破碎,携着一股怒气。
“新来的管家每日为你泡的那盏润喉茶中, 有一味药与你所煎服的中药相冲, 二者同饮下后, 不会即刻伤体, 但若日日都服用, 便可杀人于无形。”
“逆子……逆子啊!”聂老太爷捶胸顿足, 扑通一声, 虚弱地跌落下床榻。
兰昀蓁挪开脚, 淡漠地瞧着他。
意识到自己已无挽回之力, 他抬手颤抖地揪住她的长裙摆:“昀蓁……昀蓁,当年你留洋,不正是为治祖父的心脏病而去的么?我晓得你一定有法子,如今你也该救救祖父!”
“当年之事,全系杨洪禄一人所为,我从未想过要害死云肇寅,是他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