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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香(224)

作者: 西鸽屿 阅读记录

“胡次长,久违。”

贺聿钦自垂花门下入庭,目光扫过他的脸,终了,关怀地落于兰昀蓁面庞。

“少将军言过。”胡慊面容愧怍,“我早已担不起你这声次长了。”

按理说,他合该唤他一声岳丈,但依兰昀蓁的态度来看,此事怕是今生都无望。

“我同昀蓁尚要外出,次长可要留下用过便饭?”

闻言,兰昀蓁将自己从冷然中渐渐抽离而出。

是了,今日聂之仪将要离沪,她已应下,会去送她一程。

她立到贺聿钦身旁,冷眼淡声朝他:“若无话再说,你便可走了。”

相较于贺聿钦的婉言劝离,她对他已无丝毫耐心。

“鸢儿……”他欲再见一面栩鸢。

至少,能让初为外祖父的他抱抱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我会将她照料得很好。”

胡慊的最后一话题被彻底斩断。

他眸底黯淡下去,兀自点了点头,僵硬转身离去。

兰昀蓁立于原处良久,凝着胡慊凄寂的背影,直至耳畔的人声将她的心神扯回。

“我们也动身罢。”贺聿钦低眸看她。

兰昀蓁机械地点了点头,挽过他递来的臂弯,方觉身子逐渐回暖,一颗心落到实处。

“方才见案桌上有本《幼学琼林》,栩鸢还这般小,你念给她听,她可听得懂?”

二人相伴绕过海棠门,贺聿钦抬臂将白墙上险压至她脸边的竹叶拨开:“念一念,就作是启蒙。”

虽都说,读了幼学走天下,但他二人的孩子,不求走天下,只盼平安自立便好。

“如此一来,你好不易闲暇,却又忙起来了。”她温和笑着。

“比起你这些年带着她,我做的,远远不够。”

贺聿钦牵她的手紧了些:“鸢儿灵心慧性,像你,书中内容,有的念过一回,她便记住。”

“或许,她今后可去念文学,就如你当年未能实现的那般。”

“我倒觉,她今后想念什么便去念什么。”

兰昀蓁依傍着他,闻见让人心神安宁的衣衫气息:“待她大时,也该是想学什么便可随心去学的世道了。”

不再是为匡国济世,定倾扶危而专去学医,或投于行伍之中。

家国安宁,海晏河清,男女老幼皆可做自己想做之事,无惧战火。

贺聿钦自是应和:“我们的女儿,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差。”

兰昀蓁被引笑。

-

再度来到码头,是为送走聂之仪母女。

今日海风不算大,与青锁离开的那个深夜杳不相干,可当她再置身其中时,却仍觉离别之景仍历历在目。

青锁当是已到了大洋彼岸,方安顿好,不及写信,亦或是信件还在海上漂泊……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你在这里。”

聂之仪远远地来,手中还怀抱着那只蓝眼白毛波斯猫。

她的思绪被打断。

贺聿钦去寻挑夫搬运行李,并不在此,这亦方便她二人交谈。

“怎会想去日本?”兰昀蓁看她。

“我外祖家在日本尚有些人脉,我与我娘去了那边,也好有人照应。”

她说着,双手紧握提包,朝码头外望去,眸底尽是留恋不舍。

怀中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被揪扯住毛发,仰头喵喵地叫起来,她这才从情绪中抽离,松开了手指。

“若非生在聂家,我同母亲、阿姊,也本可安宁度日,何须离开故土?”

聂之仪回过身,凝着她,神色复杂:“……你为何愿意放过我?”

她显然已猜出她的真实身份,不过临走前,仍欲问个究竟。

“我累了。”兰昀蓁答她。

最初的打算,是在家仇得报、云家昭雪后,将财产悉数捐出,她该去陪分别数十年之久的姆妈与外祖。

但后来,她遇见了贺聿钦,亦有了栩鸢。

这二人,是牵她留在这世上的挂念。

她舍不得,只想安宁活下去。

“你去了日本,有何安排?”

“我打算重新拾起油画。”

聂之仪垂眸,瞧着怀中恬静窝着的波斯猫:“阿姊在世时,满心盼着我去追求自己所想……如今,我也终有机会这般做了。”

她抬手轻柔抚了抚猫的脑袋,那猫也贴她掌心,黏人地蹭起来。

兰昀蓁记得,她很喜爱巴洛克时期的一位女画家。

那亦是罕见的,游学过全欧的女画家之一。

二太太彭氏寻来了。

她已多年不曾出过远门,诸事生疏,此处陌生人又多,愈加离不开女儿。

“昀蓁啊,从前二舅母待你有不妥之处,今日合该给你赔不是。”

彭氏动容地望着她,仍视她作聂家芷安,自己的外甥女,全然不知她的真实身世。

一旁的聂之仪挽住母亲的手臂,垂下眼眸,并未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