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46)
聂锦枝狠狠瞪着她,忍得眼眶猩红,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忽地便激动起来,上前一步擒住她双臂,质问着:“阿毓的死与你相关,是不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的他!”
兰昀蓁的双臂被握得紧出红痕,聂锦枝情绪显然不稳定,气息剧烈起伏着,脸色在绯红眼眶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大太太匆忙上前拉住她,欲将女儿从兰昀蓁身前拉开,却怎样也扯不动。聂缇在一旁护住兰昀蓁,一面蹙着眉劝道:“锦枝,这件事与你妹妹无关,你要冷静一些,别伤了胎气。”
原先只剩哀泣声的灵堂在须臾之间哄乱起来,聂锦枝始终不愿撒开兰昀蓁的双臂,终了,还是大太太见拉不住了,急忙遣丫鬟去叫来大姑爷邵文则来解劝,这场闹剧才收锣罢鼓。
兰昀蓁将将被松手,一旁的聂缇便神色紧张又担忧地检查起她的双臂,口中念着:“锦枝今晨连早餐都未吃得下,又是哭了一个上午,手上怎地还有这般大的劲儿。”她的手指小心地轻抚过那些手指留下来的红痕,抬眸瞅她,满眼心疼。
兰昀蓁微微笑着拍她手背,安抚道:“哪有那般吓人,过一会儿不就好了?”
另一旁的聂锦枝被邵文则揽在怀中轻拍着肩头安慰。闹了这般久,又是双身子,此刻丫鬟伺候着喂了些糖水喝下,脸色终于好了些许。
邵文则是个明事理的知礼君子,看着妻子恣意对刚刚归府的妻妹发泄怒气,唯恐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不禁温声劝解道:“何必在灵堂这般大动肝火呢?且不讲昀蓁一个女子,怎伤得了阿毓,你如今怀着孩子,也该为自己身体着想。”
话至此处,聂锦枝不免又念弟伤情,一时间悲从中来,竟又掩面哭起来:“阿毓走了,老太爷身边便只剩下她一人,她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聂锦枝一哭,大太太也要跟着抹眼泪,好不易恢复平静的灵堂,此刻又掀起层层波澜。
灵堂正门口骤然响起咚咚的掷地声响,兰昀蓁与众人顺着望向门口,只见聂岳海不知何时已由老翟叔扶持着立于门中央,脸色沉凝含愠,令人敬畏。
灵堂里的声音渐渐小下来,聂锦枝双眸含泪,敛了些声音,却仍以手帕掩面低声啜泣着。
聂老太爷手中的那柄红玉狮头文明杖于水泥地面重重地顿了又顿,上等紫檀木敲打出来的声响是苍浑且铿锵的。
“谁再疯,就滚出府!”老太爷狠声道。
话不指人,那人却自己知晓。
此言一出,半掩遮面、抽抽搭搭哭着的聂锦枝便彻底用帕子压在嘴唇上,半张脸庞埋进邵文则怀里,肩膀颤抖着耸动,由此噤了声。
灵堂里的其余人皆不敢出声,微低垂着脑袋杵在原处。
唯有兰昀蓁迎眸望过去,与聂老太爷的视线对上。她淡然自若,容色恭敬地朝他点了一点头,算是返沪以来头一回与老太爷正脸相见,问侯了安好。
聂岳海仍旧冷板着脸,威严十足地扫视众人一圈,老翟叔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侧,跟随在他身后离开了侧厅。
余人皆松了一口气,有了老太爷的话,无人再敢于灵堂喧吵。
聂缇挽着兰昀蓁的手出了侧厅,远远瞧去,二人亲若一对真母女。
“你行李可都安置好了?房间的卫生吩咐丫鬟打扫过了没有?”聂缇关切问她。
兰昀蓁的眉眼温和弯着,一一回道:“行李由听差搬去了,房间老翟叔已吩咐了丫鬟,很快便能收拾好。”
聂缇道:“你许久未在府里住,有些事下人也办不妥当,还是我一并去帮忙的好。”
兰昀蓁不愿她多劳累:“今日您往返这灵堂与大宅间都有多少趟了,这些小事便不用您来费心了。”
聂缇望着她笑了下,张口欲再坚持,却被一道声音截断……
“昀蓁。”那道声音的主人自两人后方匆匆赶上,在她俩面前停下,“还劳留步。”
一张文气谦逊的脸孔呈现在她眼前,兰昀蓁朝他和气道:“大姐夫可有要紧事?”
邵文则缓出一口气:“也并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过这件事还是想向你请教。”
他视线略微在聂缇脸上掠过,后者觉察到那抹视线,通情达理地淡然一笑,轻拍了一拍兰昀蓁肩头,柔声道:“那就这般讲好了,我去瞧瞧你房中可还要添些什么物件。”
兰昀蓁侧脸,余光瞥见聂缇的影子渐渐消失,视线重新回到邵文则脸上:“大姐夫要问的是何事?”
看着聂缇走远了,邵文则面色抱歉:“先要代锦枝同你赔个礼,方才她情绪不好,冲你发了火。人处在气头之上,说的那些话难免有些伤人,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