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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香(70)

作者: 西鸽屿 阅读记录

“大少奶奶善解人意,总是体贴人的。”兰昀蓁一笑。

邵元菁淡淡笑着:“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你就不要再一口一个大少奶奶地唤我了。叫我元菁,或者邵小姐也好。”

这个要求倒是叫兰昀蓁颇为意外,她怔了少顷,微笑应下:“好。”

邵元菁问:“还未问过你,你在国外留学两年,可有接触过外国的文学诗集?”

“泛泛地读过一些,但也都是浅尝辄止。若要说看得最多的那几本诗集,恐怕也还是那几位英国十九世纪初期的浪漫主义诗人所写的。”

邵元菁一听,来了一些兴致:“那么,你喜欢的西方诗人有哪几位?”

“拜伦、雪莱的诗集我都曾在耶鲁的图书馆里细细地读过,他们是杰出的诗人,也都是为理想而战斗的勇士,念书那会,打着这类标签的伟人总能给人颇深感触。”

“拜伦……我倒还记着从前未嫁人时,常爱读他那一首《春逝》。”邵元菁闻言欣喜,“嫁到贺府之后,原先闺房里的书也被我一并带来,未记错的话,那本英文原版的《春逝》应当还在书房的架子上放着。你留过洋,念英语自当是好听的,不若去取过来读给我听一听,也当是圆了我这位病人的小小心愿?”

兰昀蓁笑着应下。

书房就在主卧出门左拐的第二间,兰昀蓁很轻易便寻对了房间。

推开房门,除开一张大红酸枝玻璃台面的办公桌,映入眼帘的便是堆满了一整面墙的书目。

她忽地忆起来,其弟邵文则曾与她讲过,邵元菁喜欢有才华的女孩子。

兰昀蓁走近了那面书墙,瞧着其中目不暇接的中西方藏书与卷帙,心中不免想到,邵元菁交友有这般偏好,原就是因为她自己便才藻艳逸。

书架上的书目皆由二十六个洋文字母自左往右地排列齐整,兰昀蓁踱步到刻着字母W的那一列书架前。拜伦的《春逝》汉译过来虽是以字母C开头,但实则原著的名字却叫做《When we two parted》。

整理书架一事,邵元菁应当是交由府中下人来做的,下人们不知诗集的中文名,只好一板三眼地去做,瞧见洋文字母“W”,便把书搁进了那一边的书架里。

兰昀蓁手指在行行书脊上滑过,俯身在某一本上停下,将那本旧黄色书脊的书本抽出来,果真被放在了此处。

书的封皮上,赫然印刷着红色加粗的“When we two parted”。她低头翻看了几页,只见书中有湖蓝色钢笔墨水的圈点勾画,有一页略厚,其中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西番莲纹双夹金书签。由此见得,书主人对此书的喜爱至深。

她看得渐渐要入迷,门口突然一声吱呀的木板声响,将她惊醒,抬头寻声看过去。

贺亥钦于这时辰回府是临时做的决定。

他本要去商行开会,不料有几份重要的文件落在了家中书房的办公桌上,只好返身亲自来取。

抵达府中时,客厅里的丫鬟正在收拾茶具,他瞥见茶几上摆了两副,便随口问了一句。

“是邵公子给大少奶奶请的家庭医生到了,正在楼上的卧房里给少奶奶诊病呢。”丫鬟回道。

元菁的身子骨一直不好,邵文则请了几回医生,她皆不见,这回也不知是请来了哪位名医,能让她松口。

贺亥钦先起并未放在心上,径直向书房去,快行至门口时,却发觉书房的门未被掩严实。

贺府老宅里的规矩很是严紧,平日里若是主人家的不在,是不许下人进入书房整理打扫的。

邵元菁尚且在主卧里诊病,不知是谁没规矩地闯了进来。

心中略有不悦,他推门进去,不过几秒却又停驻在原处——

有人立于书墙边,正低首细致瞧着书本,屋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朦胧模糊地照进来,落在她那一袭月牙白的长款旗袍上,给她的身遭添了一层薄薄的蒙光。

是一位身姿清丽的窈窕佳人。

女子的侧颜柔和而陌生,纤细的脖颈被旗袍的元宝领子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一派婉婉有仪的模样。

贺亥钦笃定自己先前未见过她。

她听见了门口处的动静,似是有些被惊到,转过头来,意外地对上他打量的视线。

二人谁也未先开口讲话。

兰昀蓁将诗集阖上,手垂下来放在身侧,视线落在那张同贺聿钦有三分相似的脸孔上,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

与贺聿钦相比,贺亥钦的脸部线条似乎没有那般棱角分明,眼神里透露着属于商贾的那股精明、锐敏,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凛然正气,多出来的是他那份独具一格的蕴藉风流。

总觉着还是差了一些,相比于……那个人。

贺亥钦见她不讲话,立在门口,也并不走近,绅士开口问道:“你可是文则请来的那位医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