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他总阴魂不散(30)
蒲团上的老先生闻言,虚虚摇晃着草扇,摇着头。
“非也,非也......”
燕千盏在一旁看着李其文,见他神色纠结,张嘴欲答。
这时讲堂内有人起身,抬手行礼,声音怯怯但足够清晰。
“君子之节,志不局此,应在其困顿之时。”
燕千盏的目光再次投向向屋内,只见一个女孩立于堂内,嗓音有些颤抖,对着先生的提问态度恭敬。
女孩面上有些紧张,指尖紧攒,衣角已被揉皱,可声音却颇为坚定。
就好像一株墙尾的微草,看似渺茫胆小,但内里透着风吹不倒的韧劲。
燕千盏凝眸微皱,这女孩面上虽无任何疤痕,但气息却分明和面上生红纹的女孩一致。
她就是在钱袋里给自己塞字条的那个女孩。
座上的先生闻言似乎来了兴趣,手中草扇晃悠,带起鬓角的白发。
“薛灵,你具体说说看?”
李其文转眼看向薛灵,眸中闪过羡慕。
这个薛灵算众多门生中突出的,先生尤为喜欢。他听说她父母先后病逝,自幼和奶奶一起长大,性子怯懦。但她文思突出,被先生收作堂内门生。
薛灵看先生点头示意,眸中升起光亮,语气中多了一丝肯定。
“君子之节可高山巍峨,可卑如尘土。虽困顿凄苦,仍能感怀他人......”
座上先生开怀一笑,感叹道:“你算得颇有灵性的。”
言下之意,她虽答得不尽完善,倒也不错。
先生目光慨然,远远瞥向门外,眼中有着些许怅然。
随后他的目光虚晃过门外众多门生,随后他的眼神逐渐定焦,看向身形瘦小的李其文。
一片春意盎然中,其他孩子要么着色彩鲜艳的新衣,要么眼神闪躲明显想避开他的目光。只有这孩子,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衫上带着众多补丁,赤着脚,目光定定地看向他。
他来了兴趣,遥遥扬头,示意李其文:“你说说何为君子?”
李其文迎上先生的目光,脑中轰然混乱一片,耳旁天地似乎全部静默,只留他一人。
心脏骤然一紧,他几乎紧张到窒息,可一个念头却越发清晰。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他要让先生另眼相看,他也要做那堂内人。
他声音几近低哑,似乎道尽自己此生的所有力气:“君子先渡自己,再思他人......”
此话一出,周围门生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哄笑,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不屑。
他们的眼神在说,你怎可把君子说得这么自私。
可李其文不懂,他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
座上的先生面上惊讶,手抚胡须,语气缓缓:“所言虽少见,倒也真性情。”
先生话语委婉,虽然没表明态度批判他,可也不能让李其文开心。
李其文低下头,充耳不闻周围嬉笑。果然如他所料,就算命运给他机会,他也掌握不住。
话题如何结束的他已记不清。离开学堂时,他脚下发麻,心中泛苦。他忆起刚才周围的戏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言有多荒唐。
君子不可有私情,这是世俗认定的。他如今有些生悔,自己当时为何要那样说,把众人避讳的说了出来。
燕千盏在一旁瞥眼看着,神色微动。这是李其文过往的记忆,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可是她想告诉他,他所言不错,无需伤悲。君子二字,本就不是只言片语所能定义。
身后有人步履微急,赶上李其文,燕千盏抬眸看去,原是刚才那先生身侧的小书童。
书童喘着气,叫住了他,手搭上他的肩,语气责怪:“你这小门生,怎么走得这么快?先生看你颇有悟性,让你以后可坐堂内听习......”
接下来书童说了什么,李其文早已听不清,他的脑子中一直循环重复着那句话。
“以后可坐堂内听习......”
他匆匆道过谢,脚下步伐不停。
他脑中没有思考太多,只知道得到先生的认可,母亲会高兴。脚上步伐不停,他急切地转过几个街角,想告诉母亲这个消息。
“妈妈、妈妈!”
那是燕千盏在阵法中第一次见到这位“怨母”的真容。
女子佝偻着背,坐于一方矮凳之上,发根有些银白。她手中捏着一片祥红布料,针尖曲折弯绕,膝上的鞋已经初有了虎头鞋的模样。
说来讽刺,贫困至此,绣娘家的孩子没鞋穿。
听到李其文的呼唤,她微微皱眉,停了手中针线,抬起头,面上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的气息甚至算得上死寂,与虎头鞋的喜气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经历众多困苦已经麻木的女子。
她嘴角有一道细长的疤,那是曾经的赌鬼丈夫留下的,显露着她昔日识人不清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