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他学不会乖软(26)
不多时,他就在后边摸到一个绳结。
余烬中的最后一颗火星勃勃跳跃,程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用尽全力想要解开它。
濒死之人爆发出的求生之力是恐怖的,他全然不顾指甲断裂、鲜血混着江水带来的刺痛,只一下又一下地抠着、扯着。
终于,绳结松动了。
程川大喜过望,继续发了疯似的拉扯——麻绳总算一点一点松开。
挣脱上半身的捆缚后,他一鼓作气,紧接着飞速解开了绑在腰间和双腿的绳子。
而后,双手猛地往后一撑,终于彻底摆脱那物,奋力往上游去。
但没游两下,裤脚就倏地感到一阵拉力,程川迅速回头脱掉裤子,正欲转身之际——
春夜风急雨骤,刹那间一道闪电撕裂苍穹,惊雷“轰隆”炸响。
借着闪电带来的光亮,他终于得以看清此前一直和自己绑在一起的物体……
第13章
他的母亲。
刚才一直和他绑在一起的重物,竟是他母亲的躯体。
此时此刻,女人双眼紧闭,面色如纸惨白,满头秀发在水中张牙舞爪铺开,嘴唇则紫得发黑,原本温柔的面容在水中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死寂。
她下垂的手腕上还戴着他生物学上的父亲程敏——那个人渣结婚时送给她的所谓“聘礼”,一只可调节大小的绞丝金镯,方才勾住他裤脚的也正是这玩意儿。
无数念头在程川脑海中炸开,一锅粥似的搅和成一团。
“妈!”——他想大声呼叫,喊她快醒醒,但因为身处水体中,能发出的只有含糊不清一串音节。就是这一丁点声音,最后也被迅猛水流瞬间淹没。
程川双手用力划拉着水,拼了命想朝正以肉眼可见速度下坠的女人游过去。
然而终究还是不敌自然之力——
他的身体在江水冲击下摇摇欲坠,手脚的每一次发力都让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被拆卸。
目之所见,母亲的身躯在江中随水流反复飘荡,像柳叶,纤薄的一片人,雨打风吹去都悄无声息。
程川满心绝望,人在江河之下,涌出的泪都是冰的。
他一边哭一边往母亲的方向游去。
但就在手臂抓上她的腕部的手镯时——一个巨大浪头猛地打来。
程川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浪头打得晕头转向。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惊恐发现手中攥住的只剩镯子,女人早已被江水席卷着,迅速向下游冲去。
“不!”——
孩童喉间挤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他已经不顾自己所剩无几的体能,不顾死生,拼尽全力只固执地朝着母亲飘走的方向追去。
可最终,母亲的身影还是在他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地,便只剩下一个暗淡轮廓……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大江深处。
到此,程川也失去了往上游的力气,身体失去支撑,整个人往下沉去。
但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他命不该绝,没几秒,又一个浪头打来,霎时将程川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甩在了岸边。
瘦瘦小小的人儿趴在潮湿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江水从他的口鼻中不断喷涌而出。
“妈……”程川双眸空洞,呆愣愣望着广阔的江面,虚弱地呢喃,却注定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妈什么妈!你妈就是你害死的!小畜生!”
男人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高热中的孩童艰难睁开双目,熟悉破败的家映入眼帘。
灯光是昏黄的,墙面漆皮大片脱落,露出底下红褐印记交错的、斑驳的水泥。
地上各种各样的酒瓶横陈,空气中则缠绕着经年挥之不去的烟草、酒精与霉味,那个他本应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此刻正一边灌酒,一边从那张嘴里吐出喋喋不休的咒骂。
他骂“烂婊子”,骂“小畜生”,骂天,骂地……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就像全世界都欠他。
骂着骂着,便突然高高扬起臂膀,将手中的酒瓶“啪”一下砸到对面墙上,深绿色的玻璃碎片迸裂四溅。
年幼的程川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
一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动作,却瞬间引起了程敏的不满,起身,骂骂咧咧走到小孩身旁。
“怕我?”他一把扯住程川的头发迫使后者仰起头颅,“老子是你老子!小畜生,怕我?跟你那就会勾引男人的娘一样下贱的没用玩意儿……”
那时的程川终归年幼,尚不懂得遮掩情绪,于是用那双和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充满仇恨的眼睛瞪着程敏,换得后者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小小的身躯由此被打飞出去,脸颊迅速高高肿起,之前从母亲手腕上薅下来的金镯也“哐啷”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