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他学不会乖软(27)
程敏显然也听到了这声清脆的响,浑浊双眼眯起:“这是什么?”
程川慌里慌张伸长手臂,想在他之前拿到那个手镯,却在抓上的刹那,被男人一脚踩住腕子。
“金镯子……”程敏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起手镯的出处,一下子眉开眼笑,“没想到那贱女人还留着,之前还骗我说手里没钱了,可真会藏私……哼,看明天那个姓王的还拿什么理由不让我上桌!”
说罢就弯腰去捡。
但,那只细小的、伤痕累累的手却没松开。
程敏踩在手腕上的脚瞬时加大力气:“松手。”
程川一呼一吸间吐出的都是团团热气,几乎要将肺腑烧穿的痛感让他有些难以区分自己是否已经平安,抑或当前一切都是临死前的幻想?
“妈妈……”他执拗地、死死地抓住那只镯子。
而后——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回响在不大的一方空间。
程川身子顷刻间剧烈一颤,肿胀的脸上肌肉不停抽搐,原本咬紧的牙关松懈,发出一声惨叫。
他终于还是没能守住那只金镯。
……
后来呢?程川站在第三者的视角,刚想上前查看那具弱小躯体的情况,记忆却在这时起了雾。
浓稠的白漫开,他站在雾里,四面八方皆无通路。
待白雾散尽,刚刚那小人儿早已了无影踪,取而代之是春光大好的艳阳天,青年模样的他跪倒在河边,耳畔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杂音:沈季池的抽噎、旁人的指责以及滔滔河流声……
被勾起的恐惧让程川双耳嗡鸣,其实听不太清那堆声音。唯独有一道,穿过一切喧嚣,直直扎进他的鼓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的吧。
程川垂首看了看掌中交杂错落的伤,和右手手腕外侧那条被沈季池挠出的血痕,正好抓在曾经的断骨上,旧年陈痛死灰复燃……
好痛啊。
“我好痛……”于是梦境里的程川这样说。
他自始至终低垂头颅,嘴唇嗫嚅着,想喊出某个人的名字,将这种疼痛告知他们以寻求安慰。
他想叫“妈妈”,想叫“阿峥”……可话到嘴边,却倏然发现她和他都早已不是他的铠甲,他们悉数弃他而去。
因而程川唇齿嚅动半晌,末了,只道出一句:“程川,我好痛啊……”
……
“乖,不痛,不痛……很快就不痛了啊。”
在身子被人腾空抱起的瞬息,程川就睁开了眼睛,随后便听得脑袋顶上传来这么一句。
他仰头望去,最先进入视野的是荣峥锋利流畅的下颌线,紧接着对方侧头望过来,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双瞳幽如寒潭。不是好相与的容貌,但当这样一双眼盛满温柔望着你时,没有人会不为之沦陷。
可程川只扫过一眼,便说:“放我下来。”
“小川,乖一些,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立即就因怀中人大力一推胸膛而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小川……”荣峥无奈轻叹,但臂膀却并未放松,反而抱得把不停挣扎的人抱得更紧,快步走向急诊。
他双臂铁一样梆硬,程川一个发着烧的病号,到头来还没撼动分毫,就先给自己累着了。
“……”程川感到非常挫败。
“荣峥……”片刻后,他哑着声开口,嗓音里是浓稠的疲倦与厌弃,“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一起时对他的要求置若罔闻的是他,分手后意图藕断丝连的还是他,程川是真的无心无意、也没有精力再与之耗下去了。
荣峥想怎样?他自己也说不明。
他只知道程川离开的这几天,即便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接触过往旧物,他仍是会在无数瞬间想起他:吃饭时,喝水时,看到有人在拍照时……
程川仿佛成了他周围的空气,逃不开,平时无知无觉,失去后才知道会死。
荣峥从未有一刻像分手后的这段时日一样如此确定自己不能接受程川的离开。
他后悔了,他不想分手。
可是程川……程川联系方式删得那么决绝,看起来是真的再不想跟他有一分牵扯。
“我不想……”分手二字未出口,私立医院的急诊医生就已带着一帮人迎上来,荣峥只好转了话锋,“先处理伤口吧。”
……
清创消毒,一边膝盖缝针,另一边用上止血凝胶,折腾半天最后吊水时,程川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荣峥坐在病床前,望着对方搁在被单外包裹成一只白色鸡腿的手,轻柔地掀起白被放了进去。放完,压在被子上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再也没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