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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64)

作者: 西飞陇山去 阅读记录

可惜吃菜的人心思全不在这上。

几人被食不言的规矩压着, 不得不一言不发,只急着吃完尽快商讨。

沈厌卿饮了茶, 摆摆手, 示意把点心摆到皇帝那边去:

“……许多旧事缠丝未了, 果然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的,眼下只好由臣勉力做些解释。”

“陛下想先听什么?”

姜孚即答:

“姚伏。”

帝师的过往太丰富,这些故人竟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 个个都像是有着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

姜孚觉着,要是问不清楚,恐怕回宫去把明年的安神香都烧完也睡不着。

他压下许多心思,和颜悦色道:

“不知此人是谁?朕是否该称一句’师伯‘呢?”

平常无事时,皇帝都是谦和用着“我”的自称。

一用上这个“朕”字, 若不是什么极正式极官方的场合,就是要拿身份压人了。

——也真是好笑,都贵为天子了,竟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沈厌卿失笑,拍了拍姜孚的膝头,让他放心:

“非要说的话,算是我半个师弟。”

“但他是个给人打下手的,并不算在我们一行里头。”

姜孚的注意力停在“我们”那两个字上, 刚要追问。

却又听沈厌卿沉吟一下, 神色间竟带上了些可惜:

“他能力本是够的……但想法与别人不同, 自己选了那条路。”

……

时节一到,便会有许多雄鸟在林中占场。

歌鸣起舞, 昼夜不息,为的是求取伴侣。

若此时一只雌鸟飞来,穿游叶间,见许多姿态各异的异性朝她搔首弄姿,一时做不出抉择,那要如何呢?

不妨将情况划分的简单些:

若是选了壮而美丽的,就要与其他闻曲而来的雌鸟共侍一夫,一份食粮分了许多次才能到手,终日算计争夺;

若是选了瘦而弱小的,那就不必担心竞争的事——因为这样低下的到处都是,选之不尽。

好处是,这雄鸟只一心一意对她一个,可以占尽其资源。

简而言之,富人妾与穷人妻的区别。

要如何选?

噢,雌鸟其实也可以不做选择,而是振翅而上,应九霄之召,飞到东海的边界去尽兴高歌。

但这是鸟才能做的事,眼下考虑的是蜉蝣卿,他们作为先帝的棋子,被困死在宫里,并没有这么幸运的机会。

二选一,如何选?

讲求贞节的理学家们往往要说:

“宁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不论悦耳与否,这毕竟是一种考虑。

若是侍奉皇子,显然独占其身边的位置,混个最脸熟最亲密才有出路,行事也方便。

因此,沈厌卿及其直系同门大多选了前者,同时挤掉了其他一切试图与自己竞争的人。

但姚伏这个人很不一样。

他不仅要做富人妾,还要大做特做,做的人尽皆知。

实在离奇。

据说他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推理思量,才大言不惭道:

“做壮鸟的妾所分到的食物,多于做瘦鸟的妻。善哉,吾从美!”

随后就飞速打包行囊,投入了一看便是前途无量的姜十佩和明子礼门下。

奇也怪哉,居然没有被明子礼踢出来。

大概此人确实有点水平,做着后勤的事情,能帮明子礼减负不少,也确实得姜十佩的欢心。

但沈厌卿的兄弟姐妹们对此大为唾弃,争抢着骂他只要富贵不要脸皮,拒绝承认自己曾经和此人在一扇窗下读过书。

择主岂能和讨食一样!

光算计食粮的多少,不顾念主上的恩情。目光短浅如此,狼心狗肺——陛下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

姚伏对此仿佛毫无察觉,美滋滋享受着锦绣加身荣华不尽,身上的担子还比首席轻上不少。

称不上偷懒摸鱼,但也是在皇子间乱成的一锅粥里划水划得尽兴。

奉德十九年漫天的的刀光剑影里,此人竟能保全自身,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过。

沈厌卿一行人累得几乎要先后到阎王爷那里提前报道的时候,他还蹲在惠王府花园里喂天鹅。

有人骂他:天鹅尚知道一夫一妻至死不渝,你却在这里耍滑!

姚太从抛尽手中小米,正色答道:

天下的鸟数之不尽,难道个个都要人去学?那我怎么不去填海,不去送信,不去捧太阳上天?

不待对方再骂,他又补充道:

因着我这颗心都牵在惠王殿下身上!

任是羲和驾车亲自来请,我也不愿挪动一分一毫。

沈厌卿念起此人言行就想苦笑:

论及脸皮的厚度,同辈人还真没有哪个比得过他。

……

姜孚也适时笑出声:

“听起来是个福大命大的,那他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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