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72)
更遑论隐在幕后掌局的荣宁。
她想要做什么?这对姜孚有害吗?
门后是一道青石屏,上下接着天花板和地面,挡着来者的视野,使其不能一眼望到后面的景致。
但往旁边看去,石屏后竟露出光亮来,煞是吸引人。
后面有灯?
和灯光一起的,是更加响亮的奏曲声。涓涓如流水,与他在皪山上听过的有几分相似,但少了人力造出的情致。
二十二接着往前探路,跑过去又探头回来,招招手,示意前面没有问题。
她脸上带着些惊讶和兴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跟着皇帝,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吗?
沈厌卿跟着她穿过去——
视线陡然开阔。
满室的灯烛,照的这地下亮得如白昼一般;满庭红绿,燕莺穿柳,与地上的花园景致全然重叠。
可是再凝神看,又不是鲜活的草木,而是一匹匹绘了彩的熟绢。绘图者心血所注之处,竟做出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乐声交叠起伏,仿佛真能听到鸟禽鸣叫。
他见到了先前在地面上听到的滑轨,看来这些灯火也都是他们那时点燃的。
引燃用的液体烧的很干净,没留什么炭黑颜色。
轨道尽头是一只小荷花缸,不知是什么宝器,水竟还没有干透。
多出来的油和火都落进去熄灭,护住了这里挂着贴着的山水草木们,不至于连客人还未迎就作了灰。
没有落款。
作画的人,一个题字也没有留,好像生怕多余的朱墨会害了苦心造成的景。
中庭是一方小石桌,两只石凳,桌上没摆东西,像是腾出来给客人放灯笼。
放眼望去,好像各处都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接下来的去路。
二人小心摸过探过,触到的也是结实的石壁,没有什么格外凹凸的地方。
但,任是用头发梢想也知道:
前朝末代摄政的大长公主,掰开自己的对镯,留下那样的寄语,花费如此心思人力在地下造了这么一处……
怎么可能是单纯的闲情雅致?
第34章
沈厌卿尚在对着画中的牡丹走神, 二十二已经掏出了根碳条,在石桌桌面上写写画画起来。
走近去看,一堆堆的鬼画符, 并着七八个拐来拐去的箭头。
“数拍子!这里的曲子,一炷香就重来一回, 奏乐的机关在墙后面。”
“我听这传音的效果, 后面是空的——费这么大力气, 也许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呢?”
二十二半趴在桌面上,拄着脸,看向帝师求认同。
帝师点头, 答非所问:
“我听着也是空的。”
他又伸手,指向某幅兰草图:
“这边。”
二十二喜笑颜开:
“是了!看来我学的还不错!”
她又写写画画,横划一道竖划一条,把好好的粉白桌面涂得更黑。末了,在外围画了一个大圈, 重重一点。
“三十四!什么数呀……”
沈厌卿本在看梅花,正要伸手去触。闻言顿了顿,还是半回头道:
“文州鹿慈英,今年正好三十有四。”
二十二“哦——”了一声,不做声了。不知是在嫌这谜题没什么意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其实也许本该跟着四周的画推来推去的,但他们既能直接听出后续道路所在,也就跳过了这一步, 反而显得枯燥直白。
她画了个箭头, 指向小荷花缸。
沈厌卿会意, 走到缸边,俯身看去。水上飘着些黑灰, 拨弄开,缸底白净平整,不见什么异常。
他挽起袖子伸手下去摸索,轻叩边缘及底部,有一指甲盖大小的位置触感与别处不同。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戳了下去。
那地方翻起一个小盖——此时才能看出来,先前竟与周围融的严丝合缝,有很轻的水流涌动,但很快停了。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二十二已经备好了手绢,捧着他的手擦。
“帝师可惜这缸?砸了便砸了,宫里比这精巧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沈厌卿垂眸打量着缸外的彩绘,清釉之下,画面比绢上的还要润泽不少,实在是让人不舍。
再者,也算是荣宁的旧物……
虽然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没有一寸一分能说不是前朝旧物的。
但一想到当年鹿慈英仅凭一小件剑穗就哄的先太后心花怒放,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
二十二把手绢叠好收了,敲敲缸体:
“别这样呀,帝师,当断则断嘛。她不是也说了,得砸嘛。”
沈厌卿看向她:
“你准备敲哪里?”
二十二回了一声“这儿”,比划了一个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少年侠客张弓拉满,将射猛虎;而箭头所指的地方,正是那大虫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