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63)
“你绝计想不到靳云拂是怎么死的,你绝计想不到……”
安问柳硬生生接下丛不芜突如其来的一招,剑身带着她的手臂一齐颤抖,鲜血如注,她也只是死死盯着丛不芜的眼睛,低下去声音诅咒般道:“他是死在自己剑下的,我把他一剑穿心了。我骗他说阿覃死了,还是因他而死,他无意偷生,一点反抗都没有……”
“他与阿覃长得真像啊……我真是不舍得……什么天之骄子,杀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安问柳戴正的冠冕又斜了,她已经有些卸了力,话音也轻了许多,“他死后,那些该死的喜鹊也撞死在鹊桥上,我真是不明白……好好的鹊桥成了不祥之地……”
青竹划过安问柳的脸,她觉察到一丝刺痛,一指轻拭,指腹果然沾了鲜艳的血。
她初觉恼怒,转瞬又觉得没甚么所谓,对丛不芜道:“你毁了我的脸有什么用呢?我得到了一切,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怎么都活不过来,那些尸骨真多 ,府牢里都装不下……你不要以为自己很厉害……”
“靳云拂不厉害吗?”丛不芜的青竹好像带风,安问柳的右腿也流出血,“还不是被我挫骨扬灰了?”
杀死靳云拂足够她吹嘘一辈子。
她冠冕上的金线被丛不芜一根根挑起,在灵山受封的佐证很快就面目全非了。
灵山,是她此生汲汲营营,得到过的最大殊荣。
安问柳四肢俱疲,已经生不起气了:“靳云拂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休想抢走阿覃。我说的慧极必伤,说得就是他!树大招风,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靳氏府主比你厉害吧?”安问柳身上的伤越重,心头就越发兴奋,嘴上说个没停:“他也被我耍的团团转,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他们这样愚笨无知,如何守护一方?”
她随意披上的薄衫染上许多鲜血,安问柳似无所觉,看也不看:“问鹊交给我才对,那些东西,都该是我的。”
丛不芜看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傲慢,“只有我,才能让问鹊如日中天,更上一层楼。只有我,才配陪在阿覃身边,从生到死。”
“满城百姓何其无辜?”
丛不芜停下手,如是问道。
“靳云覃何其无辜?”
丛不芜又问。
安问柳茫然一阵,继而戾气满满地说道:“他们敢不救我,就要付出代价。”
她又将声音高高地扬起来,不知是要说给天上的谁听。
“靳云拂越想守护什么,我就越要毁掉。”
待到发泄完,安问柳的两道目光又锁紧丛不芜,怨恨道:“你,早晚也会给他陪葬的。”
“是吗?”丛不芜的口吻稀松平常。
安问柳气力不支,手心一松,丢了银剑,闭上眼睛不再负隅顽抗。
她太累了。
她早就累了。
可是没人心疼她。
唯一会可怜她的人,她也无颜去见了。
“没有人陪着我,从来没有,我只有阿覃,可连她待我也不是真心,靳氏肯定容不下我,她一定会离开我,让我怎能不恨?”
自始至终,安问柳坚持的只有一件事。
“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拆散我和阿覃的人,都不得好死。”
她处心积虑,刿心刳腹,所求唯此而已。
丛不芜颇觉可笑:“人生本就是一场来来往往。你如此执迷不悟,不过是作茧自缚。”
一丛林中夜鸦惊飞四散,远处飘来一盏鬼灯。
“东湖仙长。”
云竹西温和的嗓音如清泉过耳,她将手中灯盏提高。
许是过了一场寒风,云竹西心想,不然她一只鬼,怎会觉得身躯冰冷。
可竹林翠叶是如此安静,并无风声。
“……是你?”
原来不是身冷,是心冷。
安问柳一下僵直如木,筋脉发寒,只有伤口处的鲜血汩汩流出,迟迟不敢回头。
她的日思夜想,就近在咫尺。
二十多年了。
安问柳缓缓睁开眼睛,两行清泪顷刻滑出眼眶。
近乡情怯,她竟哭了。
泪水和血流过下颌,穿过苍茫的日日月月,流到二十多年前。
上次她与阿覃两两相望,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在鹊河畔,竹林西,日光落下来,洒下一片细碎的金。
安问柳哼着小曲儿将靳云拂挫骨扬灰,忙完最后这一件事,她就可以回到竹林找阿覃了。
可一转身,安问柳就与横剑在颈的靳云覃四目相对。
她还来不及辩解一句,温热的鲜血便溅满了脸。
安问柳费尽千方百计,终于在鹊河边寻来了靳问覃的一缕孤魂。
熟悉的面庞再次鲜活起来,几乎让她喜极而泣,她将人拥抱在怀,满心希冀地问:“是我,你、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