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抛弃后(98)
一模一样的话,丛不芜不想再说第二遍,索性没有回应。
这在台厌侬的意料之内,他也不想再听些自欺欺人的话了。
“我母亲觉浅,你们不要吵醒她。”
他说完,就起身走出正厅。
正厅骤然冷清下来,桂花香气逐渐淡去,只剩下一层强势的薄薄墨香。
丛不芜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也不看门弗隐,闭上了眼。
门弗隐自知不能久留惹人嫌,沉默片刻便也出得门去。
但那股非比寻常的墨香,却经久也未散去。
汴山桓氏以画为器,墨中蕴藏心头血,又以世间万香调和而成,是以千人千墨,香气大有不同。
门弗隐与丛不芜素昧平生,但身上的香气,好熟悉。
他走后,丛不芜单手托住脸看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丛不芜只是不想搭理门弗隐,才闭眼假寐,可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吵醒的。
丛不芜暗恼自己的一时大意。
“母亲。”
她目复清明后,只觉小腿如负泰山,犹有万斤重。
“母亲。”
有人跪在地上,紧抱住她的脚踝,隔着
层层衣物用脸颊蹭她的小腿。
“母亲,你不能不要我。”
幼犬似的呜咽,那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双目适应了一片漆黑,丛不芜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母亲,我受了好多欺负。”
两行温热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衫,打湿了丛不芜的肌肤。
“台厌侬,放开我。”
第35章 误入蓬莱小蓬莱蚂蚁抬轿,丛不芜绝义……
台厌侬的眼泪流得更多,被泪水浸湿的碎发似藤蔓般黏在脸上,他像一条受伤后挣扎的蛇,泪眼迷蒙地抬起那张过分白皙的脸,梨花带雨道:“你做我的母亲好不好?”
“……”
丛不芜没有说话。
正厅好似被浓黑如墨的一匹布牢牢罩住,变成了一个压抑的鸟笼。
许是眼泪太过充盈,模糊了视线,台厌侬看不清丛不芜是何神色,只听见她冷冷说道:“松手。”
台厌侬动了一动,心里百般较量后,选择依言照做,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箍住丛不芜脚踝的手,但仍旧不死心地跪在原地。
这种跪姿显得尊卑有别,丛不芜别瞧着扭得很,于是偏了一点身|体。
察觉到她从内而外的抗拒,台厌侬情不自禁地膝行几步,靠得更近了点。
桂花香扑鼻而来,香得过分,甚至有些刺鼻。
“母亲,不要害怕我,不要离开我。”
丛不芜不适地皱起眉头,用脚尖抵住他的胸膛,“台厌侬,如此举止无状,仪容不雅,你是有夜游之症吗?”
没有细细分辨丛不芜芜究竟是冷嘲热讽,还是切实关心,台厌侬只是沉默不语,身上的桂花香气更加浓郁,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恨不得即刻将丛不芜困入其中。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丛不芜认定方才情形不是睡意朦胧的错觉,台厌侬的脸的确忽明忽暗,犹如风中垂灯。
沉默一瞬,一脚踢开台厌侬,丛不芜悠悠起身。
台厌侬却如着魔了似的惊叫一声,抱住丛不芜的腿,黏住她不放:“母亲,母亲,求你不要走——”
丛不芜许是被他一声声的真情实感唤得动了恻隐之心,停步回头,张口语言。
台厌侬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倒是学聪明了,闭上眼睛不肯与她对视。
“……你认错娘了。”
丛不芜如是说着,却没推开他。
她自有一番考量。
台厌侬环绕着手臂,将丛不芜的腿困在怀里,埋着头闷声说:“你可怜可怜我吧,孩子都离不开娘,母亲,好多人欺负厌侬,你别再留下厌侬一个人了……”
比哭着找娘的孩子更难缠的,是哭着找娘的假孩子。
明明天边月光已逝,台厌侬鬓边的桂花却折出一道光,丛不芜对此视若无睹,从容自若地问他:“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是你娘,东厢房里住的又是谁?”
“母亲喜欢东厢房?那里离我的房间最近。”
台厌侬听话只听一半,一下扬起脸来,像是被喜色冲昏了头脑,瞬间眉开眼笑,上来就要抓丛不芜的手:“东厢房里没有人,母亲想住就住。日后厌侬给母亲量体裁衣好不好?厌侬现在长大了,手艺很好……”
他大有讲起话来永不停歇的势头,丛不芜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避开那只“大逆不道”的手,说道:“带我去看看。”
“母亲……”
丛不芜有意收着气力,巴掌落下来并不疼,台厌侬却泫然欲泣地捂着脸,像是吃了大亏,“东厢房犹待打扫,怕有脏东西污了您的眼,不如明日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