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废土](264)
这是个荒谬的设想,疯狂的邪教徒敢提,其她人竟然就敢做。
半年后,五十个英灵会士兵护送三十三个科研者,就这样以先驱的身份进入了黑雾。她们的计划被命名为盗火计划,而这些人,是盗火者。
安鹤压抑着心跳翻看了盗火者的名单,其中,果然有安宁的名字。
当时的安宁,二十三岁。
但是下一份文件里记载,这个计划被圣君中止。
——接下来五年时间里,前往黑雾的人音信全无,默认死亡。第八年,闻野忘又争取了一小批队伍重新出发,结果无一例外全军覆没。
接近一百名精英的伤亡对第一要塞打击极大,重压之下,塞赫梅特完全地、彻底地废止了这个项目。并且抹去了该计划相关的资料,没有给反对者留下把柄。
直到第十年的某一天,三十三岁的安宁独自穿过黑雾从无人之境走来,浑身上下血污浸染,伤痕累累,只有那双沉着的眼眸依旧闪着坚韧的光——这个场景被人拍摄下来,放在了闻野忘的报告里。
但是,照片上的安宁戴着厚厚的麻布围巾,看不清脸。
安鹤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急切地想要知道,这是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安宁。
安鹤急速倒回去,点开了之前刻意忽略的附件——所有盗火者都在会议室统一留下了最后的单人影像,安鹤在其中翻找,然后,她看到了安宁的照片。
很熟悉,是记忆中的长相,安宁双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眼神坚定沉着。
可是,又很陌生。证件照上的安宁,是年轻时的模样,只有二十来岁,火焰在背后熊熊燃烧。
这是研究员安宁,不是她的母亲安宁。
安鹤只看了一眼,快速关掉了页面内容,滑到了最后一份重启计划。
重启计划里,闻野忘做了许多微调。
其中,为了防止研究员产生不必要的情感联系,闻野忘明确表示研究员不可以参与舱茧计划的细胞捐献,所有培育舱茧计划的生殖细胞,全部来源于嵌灵体,而非普通人。
安宁是普通人,不是安鹤生物意义上的母亲。
只不过,这份秘密重启的计划里,还有一条给掌权者和核心团队的隐秘警告,安鹤从未听过。
长达三十页的注意事项里,每一条警告都重复声明同一个意思——
“因为舱茧足够聪慧,又足够危险,第一批舱茧是百分百的试验品,没有植入灵魂和自我意识,以防舱茧出现身份危机而自杀,或是反戈相向。”
“在与舱茧相处时请注意,第一批舱茧是实验品,是武器,不是人类。”
安鹤猛地盖住智芯,投射在半空中的隐形光幕瞬间消失,从指缝间漏出的光线在波动的空气中留下残缺的文字——“请注意,她们可能会是怪物。”
双肩因为紧张而快速耸动,安鹤从未听谁提过这个注意事项。骨衔青没提,塞赫梅特也没提,闻野忘也从未提过。
她能安全混进来,是因为圣君和闻野忘已经认识到个体一旦被制造出就不可能按她们期望行事,还是说,这些人,也从未将她当真正的人类看待?
她有表现得过于拥有灵魂和主见吗?
安鹤立刻查看核心团队的名单,发现上面除了闻野忘外,只有三个人的名字。没有风间朝雾,其中两个安鹤全然不认识,而剩下的那一个,是安宁。
安鹤觉得匪夷所思,安宁是核心团队的成员之一,应该对这份警告再清楚不过。
那为什么,要成为她的母亲?
安鹤关掉舱茧计划,在智芯各个文件夹里搜索安宁的名字,很快,她在研究所成员名单里,搜索到了安宁的更多资料。
安宁,原二十一区居民,高级研究员,非嵌灵体,染病身亡,死亡时三十六岁。
后面跟着长长一串科研成果,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归来后的三年时间里。登记的成果却很少关于舱茧计划,基本上都是针对伊薇恩城技术遗产的研究。
比如安宁启动了巴别塔的自发电功能,唤醒了大多数被闲置的机器,并且记录在册留给了后人。
除此之外,整个智芯再没有安宁的记录。
半个小时过去,安鹤固执地找了一遍又一遍,没留意到外面光线渐沉,太阳已经垂落到地平线下方,最后一抹朦胧的霞光逐渐消失。
病房被灰色笼罩,闻野忘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有什么细小的事物从她伤口钻了出去,落在了被子上方。
片刻后,安鹤感觉有风扰动了她的头发,她伸手摸向后脑勺,才察觉到没有风,什么都没有。
她将智芯重新放回了闻野忘的伤口里,离开了病房。
回到病房的三个小时里,安鹤让风间朝雾离开,自己一动不动在床上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