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废土](514)
听起来还有些浪漫——
是这样吗?没有吧。
骨衔青露出笑容,笑意越发浓烈。这是她千辛万苦想要的?给自己找一个更安全的牢笼?哪怕对方正义到毫无危害,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好事吗?
不是。
她这样的人,仍旧会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害怕某一刻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就像安鹤最初在她梦中那般挣扎厌恶一样。
哪怕她们相爱、相恨,甚至相互尊重,但她们仍旧是两个人。骨衔青舍不得安鹤,她疯狂地想要靠近安鹤,可情爱不是全部,利与爱有时候没必要混为一谈,她有些舍不得她,但不妨碍她想要杀死她。
骨衔青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只要夺回她自己。
卑劣的,自私的,谋划一切的自己。
“你现在这么安静,我还有些不习惯。”安鹤打量对方的眉眼。
“怎么会安静?”骨衔青往前踏了一步,笑盈盈的,“感受不到我的心跳吗?”
明明跳得很卖力。
“来,给你听听。”骨衔青抽出手,然后张开双臂,热烈地抱住安鹤的身体。她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腔,用力到骨头都嘎嘎响,骨衔青问:“现在你听到了吗?”
她们离得很近,像走到这里的每个日夜,肌肤的战栗甚至隔着厚重布料传递给彼此,血腥味交融。安鹤窝在骨衔青的颈间,鼻尖触碰到骨衔青的头发,继而深深埋下头,呼吸透过面罩惊扰骨衔青的侧颈。安鹤认真去听脉搏的频率,听见的是杀意和血腥。
她们进绿洲后就没有抱过彼此了,这个借题发挥的拥抱,是一个残忍的恩赐。
“听不到,你已经死了啊。”安鹤贴着骨衔青的肩窝大笑。
骨衔青戴着手套的右手按住安鹤的后脑勺,很用力,指尖插进发丝,她小声说:“我可以为你再死一次。”
哈,骗你的。
明明是要安鹤为自己死一次。
像含着糖说出的甜言蜜语,覆盖了口中的杀欲。骨衔青心跳越来越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同时,想要动手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她复杂的情绪成了一本厚重的书,第一页写着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安鹤,聪明、强大,与她合拍。
可翻开第二页,她真的想要杀死她。
第三页是舍不得安鹤去死,第四页是只有她能杀死她。
第五页眷恋,第六页狠心,然后是心痛和冷漠。
无数情绪层层交叠,唯独没有动摇。
骨衔青抬起眼看着远处,言琼已经站在高塔的阴影下方等待。神明有神明的核心,人类也有人类的核心,她听到安鹤说心脏不舒服,那就先杀死心脏,再从大脑剥离掉自己。可是安鹤现在的能力太强大,骨衔青只能在对方对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动手。
可是,言琼在迈出一步之后,又退回到阴影下。不忍心地背过身去。
于是骨衔青知道了,最后的路她只能自己走。
她的袖口里滑出一把早已藏好的匕首,骨衔青蹭了蹭安鹤的颈窝,贴在她耳边呢喃:“抱歉了小羊羔。”
你就永远恨我吧。
高举起的匕首猛地扎下,从背后捅穿了安鹤的心脏。
骨衔青感受到一瞬间安鹤咬住了她的侧颈,刺破动脉。实在咬得太大力了,好痛,痛得骨衔青双腿发软。在乌云之下,在废墟之中,骨衔青抱着安鹤双双跌坐在地上,一个没有松口,一个没有松开握住的刀柄。像是死死咬住对方命脉的野兽。
喘息、痛楚,纷纷从四肢百骸汇聚,最后集中在心尖上的位置,明明捅的是安鹤的心脏,她也像共感一样心口开了一个焦黑的洞。
于是骨衔青用力一扭刀柄,再一扭,将伤口绞烂。
只是可惜,没了小羊羔陪她玩,这个世界有多无趣啊。
……
安鹤整个人都在发颤,却迟迟没有进行反抗,反而抱着骨衔青的手臂陡然收紧,几乎要碾碎骨头。“骨衔青,你下手可真狠。”
这一刀真是,和骨衔青带给她的所有体验一样刻骨铭心。
安鹤并没有死去,盘踞在心脏上的菌丝不断上涌修补着伤口。
她颤抖,是因为她一直在克制,克制自己不要因为本能而反击,也不要使用任何天赋,连修复也不要。
心脏泵出血液,安鹤痛得整个人缩起来,喘息。她松开牙齿,揪住了骨衔青的衣领,另一只手绕过骨衔青的脖子,五指用力,将想要逃走的骨衔青缓缓拉向她的方向。直到血污沾染了发丝,弄脏脸颊,她们额头相抵,坐在血泊中,喘息纠缠。
安鹤大笑,眼中露出得意的无畏:“骨衔青,你猜猜我为什么不反抗?”
骨衔青的表情可真好看,不解,惊讶,恐慌,怜惜,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