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垂眸,缓声道:“我欲率一队亲卫,前往兆南迎救。”
长公主皱眉:“如此,那确实耽搁不得。”
不等谢清晏作声。
她郑重道:“还是我入宫一趟,为他请旨,叫人去兆南搭救。”
谢清晏欲拦:“怎敢劳烦母亲……”
“旁人去得,便是你父亲也去得,唯独你,明日进爵封典,那是要祭社稷坛的大事,钦天监早便择好的日子,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京。”
长公主严词说完,又有些欣慰:“原本担心你对婉儿只是借个托词,逢场作戏,并无多少真心……如今看,你对她和她的家人都如此爱重,娘也放心了。”
“……”
谢清晏轻叹了声:“迎救戚世隐之事,不敢妄惊圣听,还是我亲自安排,更稳妥些。”
“这样也好。”
长公主温婉颔首,朝不远处笑眯眯的太监示意,“林内侍,劳驾了。”
“哎呦,老奴不敢称劳。能为镇国公头个道贺,那可是老奴的荣幸,长公主殿下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传旨太监满面笑容地上前,宣旨。
“圣上诏曰:
“兹念定北侯谢清晏,执掌镇北军,戍边十载,定诸王之乱,绶靖边岭十三州,平寇天功,国之干城……
“进爵封公,赐号镇国,领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在诸王侯之上,入社稷坛……
“钦此。”
圣旨宣毕,谢清晏跪身接旨——
“臣,谢清晏,领旨谢恩。”
“谢公,快快请起。”传旨太监将圣旨交予谢清晏,立刻将人扶起,满面笑容地道着恭贺,随即才要回宫复命。
长公主侧身:“李嬷嬷,代我送林内侍。”
随身嬷嬷会意,笑意逢迎地同传旨太监一同向外——打点酬谢之类的事,自然不须贵人亲身。
等外人离开,琅园仆从也尽数退了,长公主这才回身:“今日你便随我回府,明日封典,与我一同入宫。”
谢清晏低叹了声:“母亲,容我交代一二。”
“好。”
长公主雍容叠手,“我在此等你。”
“……”
谢清晏回身,眼神一扫身后海河楼里明亮宽敞、空无一人的明堂。
他淡声垂着眼:“出来。”
廊下寂静。
长公主正蹙眉欲言。
谢清晏微侧过身:“母亲,我忽然想起,有一门婚事,正宜与征阳……”
“哎哎哎错了错了——”
云侵月忙手忙脚地从里屋奔出来,一边提袍一边给惊讶的长公主长揖:“小子云侵月,家王父云德明,给殿下见礼。”
长公主讶异之色转瞬便敛下,有些无奈摇头:“你们聊罢。晏儿,我去府外,归府的马车上等你。”
“是,母亲。”
直至长公主身影转入院外,谢清晏方直回身。
他面上温润峻雅之色如焰火冷熄,指骨一勾,便从腰间玉带上摘了刻着“谢”字的玉令,递向云侵月:“你带上董其伤,速去兆南。”
“连木头都给我?”云侵月仍是散漫语气,表情却有些沉凝了,“不至于吧,区区一个赈灾银案,便是摘了云家党羽,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他们还真有必要不远千里追杀,将戚家赶尽杀绝,连一个姑娘都不放过?”
袍袖下,谢清晏指骨捏紧:“若是不止一桩赈灾银案呢。”
“……”
云侵月面色一变,下意识攥住了玉令:“你究竟知道多少?又到底想做什么?”
“当下不是细究之时。”
谢清晏漆眸睨回,眼神堪堪抑在最后一线温和画皮之下,
“你只须知,兆南乃安家一言堂,戚白商此去不吝于羊入虎口,凶险至极。”
“……那我即刻出发,明日去不了你的进爵封典,老头儿那边,你可得替我挡着啊。”
云侵月后怕地皱眉往外,踏过门槛:“幸好她临行前同我借人,我便送了她一个最了得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
谢清晏一顿,抬眸:
“谁?”
-
翌日。
兆南边界,清泉镇。
三骑紫鬃马踏起尘土,沿着官道,飞驰而来。
居中为戚白商,她右边一骑,是昨日清晨急匆匆去琅园报信被临时顶上的连翘,左边则是一名少年。
——亦是她在骊山救下的那位。
“戚姑娘,”少年俯身探过紫鬃马的鼻息,直身扬鞭指前,“该歇马了。前面不远,入城前的岔路旁有个茶摊,我们休息片刻?”
少年有孤身从蕲州逃入上京的本事,戚白商自然是听允。
三人在茶摊不远处停下马来,寻了个吃草饮水地,便将马拴在一旁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