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白商当真要被这等说不清道理的人气疯了。
她咬牙道:“我见过重病求生之人无数、怎么偏你一日日求死?你与他皆无错,为何不能都活着?!”
“他要娶你,便是必死。”
谢清晏字字句句冷戾至极。
“即便不是我,胡弗塞也容不得他活。”
戚白商瞳孔轻缩:“胡弗塞不是北鄢上将吗,他为何会杀巴日斯?巴日斯呢,他可知此事?”
可惜话音未竟,便见谢清晏眼眸一深。
他似笑了,却像雨夜里的血腥气,撕破了窗外良夜:“你还是忧他、要嫁他?”
这一次不等戚白商辩驳。
她只觉谢清晏冰冷的指骨搭上她颈后,轻轻一扣。
酥麻与昏黑一并笼下。
昏过去前,戚白商听见了谢清晏冷漠沉冽的最后一句——
“既然你非要嫁,不如先全了欠我的新婚之礼吧。”
第69章 旧梦 他要与她生死和合。
兴许是除夕的鞭竹,簌簌的落雪,轻慢碾过石子路面的车轮……
在昏沉的静谧里,戚白商做了一个暌违的、冗长的梦。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了。
那年安望舒的病已经很重,容貌枯槁,青丝作了华发,偶尔才有几日能下榻的精神。
除夕那夜,她病发得急,山庄中备的药熬了一夜,用尽了,还小的戚白商拽着仆妇的衣袖,叫她带自己一同入城,给母亲抓药。
大胤习俗,自除夕至上元夜夜弛禁,容百姓欢聚街上,采买热闹。
于是那日,戚白商就在山庄里几名仆妇的陪同下,乘着马车入了上京城。
天还未亮,除夕热闹刚歇了两个时辰,正是家家闭户,药房也不例外。
马车停在寂冷的长街上。
大雪飘摇,天地间都像是只余下一抹冷色。
年纪尚小的戚白商披着柔软的狐裘锦衣,在马车的暖炉旁等候着,微红的小脸上带着点藏不住的忧心,埋在雪白的狐裘领子间。
直到马车外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须臾后,便是一阵谩骂与推搡的动静,隐约还夹杂着拳脚声,在清寂的天尚未亮透的长街格外分明。
小戚白商茫然地问仆妇,仆妇回来低眉顺眼地讲:‘夭夭姑娘,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衣裙破破烂烂的,这么冷的天还只穿了单衣。大年初一来赊账讨要的,药房的人嫌晦气,给她赶出来了。’
‘这样冷的天,只穿了单衣吗?’着一身红缎锦裘的小姑娘惊愕地睁大了眼,左右望望,‘这里有点心,给她包一包吧。’
‘哎,姑娘心善……’
仆妇拿着出去,没几息,就皱着眉回来了。
‘夭夭姑娘,她不理,莫管她了。’
小戚白商更起了好奇,她掀开厚重遮风的帘子,从那一角,望进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药房下,厚重的雪叫那个脏兮兮又衣衫褴褛的孩子扑腾出乱痕,凌乱的长发原本系着,如今也半散开了。
像只极小又凶悍的兽,“她”伏在雪地里,死死望着那个骂骂咧咧的药房学徒不动,直等到对方转身,去找门栓的刹那,“她”忽然扑了上去。
可惜不知是太饿,还是太瘦弱,只差分毫便要趁学徒不备从那缝隙闯过去时,“她”踉跄了下。
下一刻就被学徒发现,那被吵了好眠的年轻人面露怒容,当胸一脚,将那个孩子狠狠踢了出去。
‘不赊给你、你还敢抢?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都没人管?!’
说着,那医馆学徒便几步踏出门,对着地上佝偻的小乞丐一通发泄地怒踹。
小戚白商几乎吓呆了,过去好几息,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你别打她了!’
仆妇拦不住,锦衣狐裘,连鞋尖都串着明珠的小姑娘便下了马车,恼生生地踏入雪中。
‘她要赊什么,我付,我付两,不对,我付三倍。’
小戚白商站在仆妇连忙跟下来又打起的纸伞下,皱眉仰着头。她扭头看向另一个仆妇:‘给他钱,叫他一同抓上给母亲的药。’
‘是,姑娘。’
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学徒顿时也没起床气了,手脚麻利地进去包了药,赔着笑脸出来的:‘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您不晓得,不是我们不仁善,是这孩子她娘得了一身穷病,根本治不完,还又还不起!谁敢赊给她娘俩啊?’
学徒将安望舒的药恭恭敬敬递上去的,然后朝那个佝偻着的小乞丐旁,将药包一扔:‘喏,贵人心善,赏你的!’
‘你……!’
小戚白商很少出门,更没见过这种事,当真气得不轻,她也不顾撑着的伞了,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药包,拍去上面的雪粒和灰尘,递向不远处扶着胸腹起身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