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戚白商忽而笑了,疏慵之色半褪,常春藤下满院晴光,嫣然动人,“究竟是你清楚,还是他叫你觉着自己清楚?”
“……”
宋嘉平勃然色变。
须臾之间他心念电转,就着去岁谢清晏入京之后事情反复盘算,其中做戏可能有多少。
然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盘算下来他额头上微微见了汗,却拿捏不住半点准数。
半晌。
宋嘉平回过神,收起笑容:“不愧是谢清晏的枕边人,几句话便能拿捏人心,我还当真是小瞧了戚姑娘。”
“枕边人”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得戚白商眼皮轻抖了下。
她冷淡睖回去:“不是我几句话能拿捏人心,是你畏谢清晏如洪水猛兽。可你怕得没错,他本便是阎王收一众恶鬼之首,酷烈狠绝,算尽人心,我只想逃离他,他也不在乎我如何,你们抓错人了。”
宋嘉平轻眯起眼:“戚姑娘以为我会信?”
“即便不信我,也不信眼前所见么?”戚白商问,“你们撕了我衣裙送信给他,他可曾露面、可曾赴约?”
“……还真是。”
宋嘉平凝视着她,话锋一转,“听说谢公昨日甚至陪婉儿走过几家街市门面,裁定了嫁衣,都不愿到湛清楼一步。”
戚白商眼都未眨,任他打量。
宋嘉平低声:“谢清晏心里若有你分毫,又怎会对你生死安危,如此漠不关心呢?”
戚白商张口:“……”
在宋嘉平期待的目光下,她以手遮唇,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宋嘉平僵住。
打完哈欠,戚白商朝死盯着她的宋嘉平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会指望,我听了这话后大为伤心,以泪洗面,将我知道的与谢清晏有关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吧?”
她说罢,自己轻声莞尔:“别白费力气了,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怕是还没你知道的多。”
宋嘉平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息后,他怒极反笑:“好,不愧是安惟演的外孙。来人!”
“……”
戚白商眼角微矜起,不动声色地望着起身的宋嘉平。
宋嘉平冷笑:“今日天气极好,我邀戚姑娘同游上京。”
“?”
——
上京东市,泉乐坊。
戚白商被一名宋家的死士挟持着下了马车。
一圈护卫将两人包绕起来,挟持戚白商的那名死士与她状似亲密,并肩而行,实则冷冰冰的匕首尖就抵在她后心口处。
稍有异动,不用一个呼吸,便能给戚白商扎个透心凉。
戚白商原本还不明白,宋家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直到死士挟着她进到了一家临街的首饰店铺内。
戚白商刚被迫停身。
“阿姐!”店铺里侧响起声惊呼。
戚白商抬眸望去,便见婉儿面色苍白地望着她,眼圈暗红,像是哭过。
而此刻,陪在婉儿身旁那道雪袍绲银竹松壑的身影,正是谢清晏。
那人垂着手,指节轻拂过店家端出来的金玉首饰,眉眼温润清隽,像是对店内闯入的不速之客毫无察觉。
“谢公,好巧啊。”
挟持着戚白商的死士挤出笑容,“我家主人邀请谢公到湛清楼一叙,却不见谢公大驾,这才专程——”
“婉儿,你看这支簪子如何,喜欢么?”
谢清晏抬眸,从托盘中拿起一支。
他左手握住了身前女子的手臂,将要跑向戚白商那儿的戚婉儿不容挣扎地拽回面前,叫她背对着他们。
缀着珠玉垂饰的簪子被那人修长指骨抵着,比在戚婉儿发髻旁。
谢清晏端详了两息,含笑道。
“不错,还算衬你。”
“谢公当真如此无情,连枕边之人都识不得了?”宋家死士冷声,扣着戚白商上前,那柄匕首几乎要刺破她后心口外的衣衫。戚白商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想去看戚婉儿。
只可惜戚婉儿被谢清晏死死捏着手臂,不敢动弹。
而谢清晏如若未闻,渊懿峻雅未改分毫,他将金簪递给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店家,温声道:“包起来吧。”
说罢。
那人疏慵散澹地回了眸,目光如行云流水般,他不着痕迹地扫过面色苍白的戚白商,落在了挟持她的死士脸上。
这一息像是拉到无限长。
谢清晏看得很缓,似用眼神作刀,要一丝一毫将这人模样刻入脑海。
戚白商能觉察到身旁死士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剧、肌肉紧绷。
就仿佛被凶兽盯住欲要逃窜的猎物。
抵在她后心的尖刀逼得她微微仰脸,向前了步。
谢清晏的眼神落回到她身上。
那之间的情绪早已收敛彻底,涓滴不遗,他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