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刚含笑要说什么,忽眼神清冷地侧了侧眸。
那一瞬锋锐撕破温柔,险露出几分霜寒似的冷冽来。
——院落北墙外。
几声沉闷重物落地之声,间或掺杂上破风的锐鸣。
戚白商微微顿住。
她又想起了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那一刹那的谢清晏。
会是她错觉么,还是真正的他呢。
不等戚白商想通,那人落回眸,神色如常,只是周身却有几分沉凝。
戚白商蹙眉:“谢……”
“嘘。”谢清晏抬眸,凝眄着她。
“?”
戚白商的不解,在下一刻身后极轻的落地声时,转为背脊一瞬窜起的凉意。
她攥住腰间垂挂的香囊猛然转身——
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正跪地回禀:“公子,解决了。”
“嗯。”谢清晏轻叩了叩指骨,眉眼温润,“哪里来的,便送回哪去。”
“是。”
在那人应声时,戚白商终于想起了:“你是那个,婉儿在琅园出事的那日,来院中代云雀向我传话的小厮?”
脑海里始终忽略的细节,在这一瞬猛地衔起。
她回身,睖向谢清晏:“难怪,云雀在琅园见到我时那般意外,因为要他回戚府通传我的并不是云雀,而是你!”
谢清晏微垂了眸:“上京各府皆有暗探,戚家并不是例外。”
“……”
跪地的密探有些惊愕地抬头,望向戚白商。
这种像是解释一般的话,竟是从谢清晏口中吐出,对他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可惜戚白商显然并不领情,她气极,反轻声笑起来:“骊山,琅园,戚府,护国寺——谢侯对我的性命当真执着。我能活到今日,该多谢谢侯几次手下留情,是么。”
谢清晏垂扣在石桌上的指骨微颤了下。
一两息后,他并未答,掀眸看向跪地未离的“家仆”:“还有事么。”
那一眼如常。
却叫密探立刻惊低下头:
“公子,府里传来消息,赐婚圣旨已经到了,请您回去接旨。”
“…退下吧。”
“是。”这声应下,家仆转身,几步轻踏,身影便越过围墙,消失在视线里。
戚白商恼然望着,停了两息,她刚回身,却见谢清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那人就停在她身前咫尺处。
清长的影将她覆裹。
“你方才,以为是我派人杀你?”谢清晏垂眸,扫过她悬在腰间的香囊。
不知怎地,戚白商被他那一眼望得有些心虚。
她不甘示弱,轻挺起胸脯:“谢侯三番五次威胁我性命,难道我有此防范,不应当?”
“……应,当。”
翳影遮过了谢清晏长眸深处,字字清缓温润,却又沉同嚼骨。
戚白商越发觉着暮色凉了,绷着在他眼皮底下没示弱退身:“圣旨都要到了,谢侯还不回府领旨,是想落个怠慢忤逆之罪吗?”
“怠慢忤逆,何罪?”他慢声抬眸。
“自是死罪。”戚白商刚想勾起个冷然轻哂。
却见身前清影蓦地伏低下来,如暮天将倾,而他轻声作笑:“我若死了……”
戚白商僵定住身。
最后寸余,那人停住。
眸里如墨云漆海,堪堪悬抑在倒灌前最后一弦:“免你担惊受怕,不是正合心意么?”
戚白商:“——”
他恶人先告状!
可惜不等戚白商反驳,谢清晏已正回身去,就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戚白商微微咬牙,决计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要走向屋内。
身后那人低声,似信口问道:“胡姬投毒案,戚姑娘不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
戚白商步伐蓦地停住。
“那名胡姬余毒在身,昏迷多日,刚清醒那日,大理寺便执意接管,却无力照看——几日前,她已死在了狱中。”
谢清晏缓步走近,“哦,戚世隐与你走得极近,应当告诉过你了。”
明知是饵,戚白商还是不得不回身:“谢侯查到了什么。”
见她那点薄凉冷怒一下子就褪去,仿佛又乖顺下来。
谢清晏轻狭长眸:“你拿什么来换。”
“戚家——”
“暗探?”谢清晏笑了,温其如玉,“你看到了,我不缺。”
戚白商咬唇,蹙眉思索数息,无果。
于是她更气了——
怎么想谢清晏都是什么也不缺,偏还要为难她。
“谢侯想要什么,直说吧。”戚白商没什么表情地仰脸,冷淡睖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