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安仲德没有戚白商料想中的恼然大怒,只是面露震惊。
跟着他神色急变,压低了声。
见四下无人,安仲德看向谢清晏,诚惶诚恐道:“莫非,又是征阳殿下,为谢侯与婉儿姑娘之事,使起了小性子?”
“…………”
戚白商几乎要压不住心底那声冷笑了。
安家,当真好手段。
进退有余,连征阳公主都能被他们拉来作挡箭牌——征阳若是有那个借罕有毒物相克、推延杀人时间的脑子,就不会干得出叫丫鬟直接来找她的蠢事了!
今日若非她替了婉儿,这难得一见的鲀鱼羹,合上上京都罕有的春见雪,便十足十够取了婉儿性命!
安家最意料之外,怕是她这个医女变数才对。
戚白商还欲开口。
“征阳的性子,是该管教一二了。”谢清晏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她,“不过,许只是底下办事之人出了纰漏,安尚书也不必苛责。”
“?”
戚白商恼然看他。
安仲德不胜感激道:“多谢谢侯体谅!您当真如传闻里宽宏仁义,有圣人之风啊!”
“安尚书谬赞。”
谢清晏抬手,从身后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戚白商的手腕,“安府今日事杂,我便不再叨扰。告辞。”
“谢侯慢走!慢走啊!!”
安仲德跟着送出去好几步,终于在无人了的栈道上停住。
他身后为首屋舍里,一名女婢小心走出。
安仲德远远望着那两道身影,笑容淡去。
他轻眯起眼,回忆着方才屋内昏昧里,女子似有不情愿地被谢清晏拉了出去、衣袍纠缠的侧影。
“你确定,”他双手抄入袖子,回过头,“今日宴上,谢清晏是对这个女子极尽亲密?”
“是,大爷,”女婢小心屈膝,“就是她,绝不会错。”
“哦?”
安仲德慢慢吞吞吐出声笑,神色间露出与之前恳切截然不同的阴沉。
“戚家,戚白商?有点意思。”
-
戚白商一路被谢清晏牵制着,带离了安家北宅。
“婉儿险些受害,安家分明是有意为之,却栽给征阳,便是吃定了戚家奈何征阳不得!谢清晏,你是婉儿来日夫婿,怎可如此轻易放过此事?”
“……”
被拽进了四野无人的竹林中,戚白商发狠咬牙,她掀下帷帽,反手砸向了谢清晏死死钳制着她的手腕。
“谢清晏!”
那人蓦地一停。
几息后,谢清晏回过身,低眸,停在了她腰间的木牌上。
戚白商顿住,想起宴中假扮婉儿被迫与他亲近之事,不由心虚了下。
“今日我也是怕征阳加害婉儿,不是故意骗你。”
“婉儿。”
谢清晏低声默念了遍。
那人声调从极致的平静里透出一丝古怪,叫戚白商莫名不安。
她抬眸去看他神情。
却见谢清晏正于斑驳明灭的竹影间掀起长睫,端是神清骨秀,却没什么表情,眼神近乎寂灭地、居高临下地凝眄着她。
“婉儿,婉儿,还是婉儿。”
谢清晏缓声,随他话音,他一步步朝她踏近,每一句低轻却毫无温柔之意的称呼,都像要叫他踏碎、碾灭进土里。
“戚婉儿的性命清誉,比你的重要?”
“……”
戚白商又想起谢清晏今日在外屋角落里,望着她如噬人的眼神。
那一刻虽未看清,但也是这般。
叫她不寒而栗,想转身立刻逃离。
“谢清晏,你今日似乎不太,舒服,”临时改掉了那句不太正常,戚白商退了半步,转身想逃,“我们还是改日再聊此……”
啪。
带鞘佩玉的长剑剑尾,便迫在了戚白商的肩上。
她身影蓦地一停。
不知是不是当初被这把剑架过脖子的缘故,戚白商觉着,即便隔着剑鞘,她的颈也能清晰感知到藏于鞘中的冷戾锋芒。
“怎么,你又要回去找她?”谢清晏低声,缓步靠近。
他将长剑抵在她锁骨处,剑压的薄纱下,她亲手撕开的衣裳未整,她颈侧留下的血痕才刚刚干涸,鲜红刺目。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戚婉儿。
谢清晏眼神愈冷:“戚白商,戚婉儿对你有什么不同,能叫你为了她——如此自轻自贱、不管不顾?”
“……!”
戚白商眼神一颤,方才便未能抑下的怒火,终于再忍不住掀了出来。
她一掌拍开了他的剑鞘,冷然睖他:“我自八岁丧母,无父无怙,至亲唯余婉儿一人!她若有难,我如何不急、如何不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