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26)+番外
周涉的指节发白:“那现在呢?你带着沈清让去边关,是要用丞相的身份压着十九将给阿絮磕头。”
“嗯。”时岁回应的坦荡,“那是他们欠她的。”
“岁岁……”周涉的嗓音发颤,“别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周大人忘了。”时岁笑的温柔,“我可是……大虞人尽皆知的,奸相啊。”
“起风了。”不等周涉开口,时岁的衣角已经飘到了客栈门口。
周涉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间又看见封陵城破那日,护城河边提剑护在他身前的背影。
时絮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文韬武略俱佳。
周涉闭了闭眼。
那样的惊才绝艳,最终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剑下。
时岁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他推开了沈清让的房门。
屋内未点灯,唯有冷月斜照,勾勒出窗边那道修长的身影。沈清让正倚在窗棂旁,目光沉沉地望向方才他与周涉对酌的云亭。
“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沈清让头也不回的问道。
时岁斜倚在门框上,折扇轻摇,笑意未达眼底:“沈将军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他顿了顿,扇骨抵在唇边,轻声道,“未婚夫婿?”
沈清让沉默。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未燃,却似有火星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时岁忽然觉得烦躁,连日来的帝王刁难、旧日仇恨,在沈清让的沉默和烈酒的后劲里翻涌而上。
他看着沈清让隐在黑暗中的侧脸,忽然很想咬他一口。
这么想着,他也便这么做了。
沈清让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微微侧首。
下一秒,时岁的吻裹挟着酒气狠狠撞了上来。
唇齿相撞,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沈清让瞳孔骤缩,抬手欲推,却被时岁早有预料般一把扣住手腕,反手按在墙上。
“时岁!”沈清让嗓音骤冷。
时岁充耳不闻,掐着他的腕骨举过头顶,吻得毫无章法,像是发泄,又像是某种更深的、难以言明的情绪。
沈清让到底是沙场拼杀出来的将军,即便病骨支离,战斗的本能仍在。
他屈膝猛撞向时岁膝下两寸。
“唔!”时岁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沈清让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眸光冷冽:“丞相喝多了。”
时岁低笑,舌尖抵了抵被咬破的唇角,眼底暗潮翻涌:“是啊,喝多了。”
他退后一步,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所以,沈将军最好离我远点。”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踏入夜色。
房门被摔上,沈清让站在原地,指腹擦过唇上残留的温度,眸色晦暗不明。
时岁出了房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白日的旧伤尚未结痂,此刻又被生生撕裂。鲜血渗出,在指缝间蜿蜒滴下。
他需要这样的疼痛,需要这样尖锐的、不容置疑触感,来划清回忆与现实的界限。
周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沈清让唇上的温度仍灼烧着他的神经。十一年了,封陵城的雪从未停过,亲人的血浸透了每一片回忆的碎片。
他低头,看着掌心狰狞的伤口,忽然低低地笑了。
活着。
好好活着。
可这样的“活着”,究竟算不算对亡灵的背叛?
夜风呜咽,似故人叹息。
时岁收紧手掌,任由鲜血滴落在客栈地板上。
一步,两步。
他踏着血与月,走向更深的黑暗。
第13章
次日一早,时岁懒懒斜倚在马车边,看着沈清让翻身上马。
他破天荒地没有阻拦。
昨夜那个带着血腥气的吻,将好不容易融化的薄冰又冻得更厚。
甚至比从前更糟。
从前沈清让至少会正眼看他,说话时眉目温润,嗓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可如今……
时岁眯起眼,望着马上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
自踏出房门起,沈清让连一个眼风都不曾给过他。
马鞭扬起,尘土飞扬。
时岁忽然低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上的血渍。
“走吧。”他轻声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马车辚辚,时岁漫不经心的掀起车帘,目光精准的落在了沈清让腰间的沈家玉佩上。
“看够了吗?”周涉策马靠近,高大的身影恰到好处地挡住那道视线。他压低嗓音:“你们昨夜又闹别扭了?”
时岁慢条斯理的展开折扇,垂下的睫羽挡住了他眼中情绪:“不知道,我昨夜喝多了。”
周涉蹙眉,却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长叹一口气,声音压的更低:“方才探路兵来报,前方三十里处的清枫谷有埋伏。”
时岁折扇在手中轻摇,嗓音里带着慵懒的笑意:“箫启明倒是会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