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42)+番外
话未说完,银枪已破空而来。沈清让如鬼魅般突进到赵阔马前,枪尖抵住他的咽喉:“再说一遍。”
他轻声道,枪尖在赵阔喉结上压出血痕。
曾经抚摸他头顶的宽厚手掌,此刻全都按在刀柄上。
“小杂种!”曾经教他骑射的孙将军啐了一口,“当年要不是老沈临死前求我们,谁会收留你这个累赘?”
“结果你倒好。”接话的是父亲最信任的军师,“转头就做了时岁那奸相的走狗!”
十八柄兵刃同时出鞘。
“投靠阉党的走狗!”
“时岁的玩物!”
“沈家的耻辱!”
污言秽语如毒箭袭来。沈清让忽然低笑,笑声里淬着冰:“原来如此。”他枪尖微转,在赵阔颈间划出血线,“你们恨的不是我投靠奸佞……”
银枪突然暴起,将左侧袭来的长戟劈断。
“而是我竟活着走出了那场庆功宴!”
“我没像父亲那样,傻乎乎地被你们害死,对吗?”
十九将脸色骤变。赵阔猛地抽刀劈来:“找死!”
“铛——”
精钢扇骨架住刀锋,火星迸溅。时岁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清让身侧,折扇轻转便将赵阔的刀绞飞出去。
“沈将军。”时岁的声音带着戏谑,“杀人这等粗活……”
他折扇突然展开,扇面掠过赵阔双眼:“该让本相来。”
赵阔惨叫着捂眼后退。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十九将的私兵竟调转枪头,开始屠杀自己人!
沈清让惊愕回首,只见敌军阵中无数兵卒的甲胄下,露出的内衬的白袍。
这便是时岁放在玉门关的棋。
沈清让不再多言。他缓缓举起银枪,枪尖直指苍穹:“白袍军听令——”
“活捉十九将!”
这场仗赢得毫无悬念。
尸山血海间,沈清让拄枪而立,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地闷咳一声,喉间腥甜翻涌,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沙地上。
“沈清让!”
时岁的身影骤然逼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探上他的脉搏。
触手冰凉,寒毒已深入经脉。
“我给你的大血……”时岁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咬牙切齿,“你没用?!”
沈清让抬眸看他,嘴角溢出一丝染血的冷笑,眼底却是一片苍凉。
“边关十九将的性命,悉数奉上。”他嗓音低哑,又咳出了一口血,“咳……至于与丞相的初见……等我有命活下来……再听吧。”
“闭嘴!”
时岁骤然暴怒,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沈清让猝不及防,眼前天旋地转,待回神时,已被时岁牢牢锢在怀中。
“本相不允许你死。”时岁的声音冷得骇人,眼底却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
沈清让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军医到了。”
白袍军统领的呼喊被时岁彻底无视。
他低头凑近沈清让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沈清让,你若敢死……我就让那十九将的家眷……”
话语戛然而止。
时岁突然意识到,这个威胁对怀中的将军早已无用。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涌入他的心脏,让他不得不闭上眼,将脸埋进沈清让的肩窝。
“……求你。”
一滴温热落在沈清让的脸颊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将军恍惚地想……
这滴落在脸上的液体,究竟是血,还是泪?
军帐里,时岁静立榻前,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沈清让。
帐内药香弥漫,却掩不住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昏黄的烛光映在沈清让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嶙峋的轮廓。
他瘦了许多,眼下泛着青黑,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时岁恍惚想起。
眼前这个病骨支离的沈清让,和三年前那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判若两人。
“阿姐……”
他无意识地低喃,指尖悬在沈清让的眉骨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我是不是……做错了?”
时岁忽然想起幼时,时絮总爱揉着他的发顶说:“岁岁,凡事留三分余地。”可这些年,他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对沈清让更是……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时岁倏地收回手,自嘲地勾起嘴角。苏涣那日的话犹在耳边——
“你在他的事情上……有点太过自负了。”
确实。
他总以为能将所有人都算计其中,以为沈清让会像从前一样,无论被逼到何种境地都能咬牙挺过来。却忘了这人也是血肉之躯,会痛,会累,会……死。
“沈清让……”
时岁俯身,在距离那人耳畔寸许处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