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70)+番外
可那人按在太子命门上的手指,分明是在等着他配合。
陈裕安腕间青筋暴起,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丞相说笑了。”他指尖轻弹,一枚金扣突然割断白狐裘系带,大氅翩然落地,“是孤考虑不周。”
沈清让额角突突直跳。
他太清楚时岁的脾气,这人今日若不能得逞,怕是能在宫门前演到月上枝头,让满朝文武都看尽笑话。
“臣确实最近染了风寒,闻不得香薰。”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嗓音沉静似水,却让时岁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
时岁闻言挑眉,对着陈裕安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时辰到——”太监的通报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清让毫不犹豫地绕过二人。
他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宫宴上,时岁广袖一拂,施施然落座于沈清让正对面。
朱砂红的礼袍在满堂素色文官礼服中格外扎眼。
殿内席位暗藏玄机。
皇帝左手边武官列,右手边文官列。这本是“左为尊”的旧制,可近年来圣心偏向,文官席已悄然前移三丈,连案几都换成了紫檀木的。
“陛下到——”
“太子殿下到——”
通传声层层递进,时岁把玩着酒盏,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位太子殿下要如何完成箫启明那老狐狸的遗愿。
目光不经意扫过下首,却见苏涣对着面前那道金黄油亮的烤鹅蹙眉。时岁借着斟酒的姿势,广袖拂过案几,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苏涣垂落的衣袖。
“怎么?”他压低声音。
苏涣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将一张字条滑入时岁掌心。
“烤鹅腹中藏了东西。”他唇瓣微动,声音细若蚊蝇,“御膳房的小太监说,太子亲自去盯过这道菜。”
时岁指尖一碾,字条化作齑粉落入酒盏。
他抬眸看向对面,那人正用银筷百无聊赖地戳着梅花糕,将精致的点心戳成了马蜂窝。
“诸位爱卿。”
皇帝突然举杯,满朝文武闻声起立。
“今日是上元佳节,正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皇帝今日气色格外好,浑浊的眼珠都亮了几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太子出宫修行数年,如今回宫……”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倒也是全了这天伦之乐。”
第34章
文武百官闻言, 立即齐声颂起“天家和睦”“太子仁孝”之类的陈词滥调。
“好了,都坐。”皇帝枯瘦的手摆了摆,“裕安,你也去和诸位爱卿熟识熟识。”
这话说得轻巧, 却让满朝大臣后背沁出冷汗。太子屈尊结交, 谁敢推拒?谁又敢当真?
丝竹声适时响起。
水袖翻飞的舞姬如彩云般隔断了时岁投向沈清让的视线。
他蹙眉放下被捏出裂痕的酒杯, 重新取了只白玉盏。
“时爱卿。”皇帝突然扬声道, 声音里带着不寻常的热切。
“臣在。”时岁执礼时余光扫过武官席。
陈裕安正俯身为沈清让斟酒,那屈尊降贵的姿态亲密得刺眼。
“你如今二十有三, 府中怎不见妻妾?”
时岁指尖在杯沿划过。
这个问题来得太刻意,除了那位正在装模作样结交群臣的太子,还有谁会撺掇皇帝问这个?
“回陛下。”他忽然看向对面,沈清让正被陈裕安困在席间, “臣已有心爱之人。”
“哦?”皇帝身子前倾, 浑浊的眼里闪着精光,“不知是何等妙人?”
殿内忽然一静。
连乐师都停了动作,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他啊……”时岁尾音拖得绵长,目光扫过沈清让颈间未消的齿痕,笑得意味深长,“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偏生对臣……格外心软。”
殿内霎时死寂。
沈清让眉心蹙起, 手中银筷在梅花糕上碾出深深凹痕。他实在厌恶这般招摇的做派, 更何况他与这人还有笔账未算。
“沈将军这是怎么了?”陈裕安突然倾身,月白广袖状似无意地覆上他的手背, “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皇帝浑浊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抚掌大笑:“好啊!时爱卿既然心有所属,朕便等着喝这杯喜酒!”
时岁执礼谢恩, 眼角余光却瞥见苏涣正悄然离席。
方才还油光水滑的烤鹅,此刻已被分食殆尽,鹅腹空空如也。
太子亲手藏入的东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翼而飞。
“陛下厚爱,臣惶恐。只是……”时岁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让,“臣的心上人性子倔,还需些时日……”
“慢、慢、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时岁安插在御前的宫女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