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71)+番外
酒过三巡,陈裕安月白的锦袍已沾染了各色酒香。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文武百官之间。
却在转身时广袖不动声色的扫过了沈清让的酒杯。
沈清让面前的青玉碟早已空空如也。
他仰首饮尽最后一杯热酒,喉结滚动间,未察觉时岁眼底闪过的得意之色。
这满席珍馐,从甜咸口味的配比到酒水温烫的程度,都是他亲自照着沈清让的喜好安排的。
“相爷。”侍女俯身斟酒时,唇瓣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苏大人候在御花园的梅林,说烤鹅里的东西有蹊跷。”
时岁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扇骨,目光扫向对面微醺的沈清让。那人眼尾泛着薄红,正无意识地用指尖轻叩案几。
他折扇展开,遮住他唇边一抹笑意。
侍女立刻会意,暗处立刻有两道黑影守在了沈清让身侧。
时岁拂袖起身,临出殿门时忽又回首,展开的折扇,恰好挡住了陈裕安投向沈清让的视线。
御花园内,苏涣正摩挲着手中的密信。
时岁携着一身酒气而来,在苏涣面前站定,阴影完全笼罩了对方。
“太子在鹅腹藏了私通南疆的密信。”苏涣自觉递上信笺,“笔迹模仿得拙劣,但印鉴却是真的。只是……”
信纸在时岁指间簌簌作响。
随着目光下移,周遭温度仿佛骤降。
“玄武国下月朝贡。”苏涣小心退后半步,“他们已与太子密议,要将和亲公主……”喉结滚动间,声音又压低三分,“安置在沈将军府。”
时岁手中的信纸化为了齑粉。
他终于明白陈裕安今夜为何如此安分,原来在这等着呢。玄武国公主入住将军府,既断了沈清让外放的可能,又能名正言顺地离间他和时岁。
“好一招明修栈道。”时岁轻笑出声,“去查玄武国使团的行进路线。本相倒要看看,这位公主到底是何等国色。”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同时回首,只见方才侍酒的侍女跌跌撞撞地跑来,慌乱跪地。
“相爷,大事不好”她声音发颤,“沈将军饮了掺了‘春宵度’的酒,此刻……此刻已被太子殿下带往东宫去了!”
苏涣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侧突然卷起一阵凛冽寒风。待他定睛看去,时岁方才站立之处,已无人影。
宫宴上,沈清让刚饮尽最后一点残酒便察觉出了不对。
虽未经历过情事,但经脉里那股燎原般的燥热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左手下意识摸向袖袋,空空如也。
今日被时岁闹得心烦,竟忘了随身携带大血。
“将军脸色不太好?”邻座的兵部尚书凑过来。
沈清让面不改色地起身:“本将出去醒醒酒。”
他步伐稳健地穿过宫道,任谁都看不出异样。
直到迈出宫门的刹那,后背突然袭来一道掌风——
“太子殿下喝多了。”沈清让侧身避开,“还是先回东宫醒酒为好。”
这药是谁的手笔,根本不用猜。
陈裕安仍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月白广袖如流云般拂过沈清让后背。
“将军醉了。”他温声细语,指尖银针却已悄无声息地刺入对方腰侧要穴。
针尖淬了曼陀罗汁液。
沈清让此刻经脉如焚。未服“大血”强行催动内力压制春药,反倒引动体内“见山红”寒毒反噬。冰火两重天的剧痛蚀骨钻心,令他无暇察觉太子的暗手。
“殿下……”沈清让喉间腥甜上涌,他硬生生将鲜血咽了回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太学里那个连作弊都不屑的坦荡君子,如今竟会对救命恩人用这等下作手段。
陈裕安趁机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指间又一根银针刺入后颈:“孤送将军回府。”温润嗓音里藏着毒蛇般的寒意,“毕竟……丞相此刻正忙着追查玄武国使团呢。”
沈清让眼前已开始发黑,曼陀罗的毒性让四肢逐渐麻痹。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却在踉跄间被陈裕安半扶半拽地带向东宫马车。
“放开……”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陈裕安突然贴近他耳畔:“将军可知,时岁为何急着离席?”太子的手按在他后心要穴,“他去截杀玄武国使团了,为了不让你见到那位和亲公主。”
沈清让瞳孔骤缩。
时岁若真杀了使团,等同谋逆大罪!
“你以为他在乎你?”陈裕安冷笑,“他不过是想……”
“想什么?”
朱红华服如血瀑般飘下,时岁手中折扇甩出,转到陈裕安的喉间。
陈裕安急退数步,仍被扇面擦过,顿时血流如注。
“想宰了你。”时岁轻盈落地,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沈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