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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95)+番外

作者: 七十五一 阅读记录

“就是那位青衣公子。”苏涣叹息,“可怜被毒哑了嗓子, 连句道谢都说不出。却将太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时岁眸光微动,折扇轻点掌心:“去查查,这位尹公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时岁回到丞相府时, 骤雨已停。

他刚踏进书房,就看见案几上摆着一封边关来的信。

信封上熟悉的落款让他心头一暖,可拆开后,里面却只有寥寥数语。

“粮草已至,勿忧。战事顺利,不日可归。”

时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连信封都拆开检查,却再找不到只言片语。

“这个没良心的……”他咬牙切齿地捏着信纸,“连句想念都不知道写!”

正恼着,忽然瞥见信纸背面似乎有墨痕。

他急忙对着烛光一看……

背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戴着丞相帽,一个穿着将军服,正手牵着手。

时岁耳尖一红,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藏进了贴身的药囊里。

身旁黑影便无声落下。

“禀相爷,查清了。”暗卫单膝跪地,“太子所中之毒,确是南疆皇室的‘蚀骨散’。”

“继续。”时岁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

“毒下在当日晚膳中,经手之人确是尹竹。但蹊跷的是他每次试毒都做足样子,唯独那日‘恰好’漏试了一道菜肴。”

时岁忽然想起尹竹那双总是低垂已无光芒的眼睛。

“太子可知情?”

“应当不知。但……”暗卫欲言又止,“尹竹在太子毒发时,偷偷将解药混入了参汤。”

窗外阳光正好,时岁倏然轻笑。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全了忠义,又报了私仇。

那哑巴公子,倒是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备车。”时岁突然起身,“本王要去会会这位……妙人。”

马车刚在东宫门前停下,时岁便听见殿内传来一阵琴音。

曲调哀婉,如泣如诉,格外清晰。

尹竹跪坐在案前,十指在琴弦上翻飞。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只是琴音陡然转急,如金戈铁马,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时岁在他面前坐下,静静听完这一曲。

“好一曲《十面埋伏》。”时岁抚掌轻笑,“尹竹公子好雅兴。”

尹竹终于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时岁,毫无惧色。

他不能言,却以指蘸茶,在案几上写下:“丞相此来,是为杀我?”

时岁封摄政王的旨意尚未传进东宫,尹竹还以为这人仍是丞相。

时岁摇头:“本王是来谢你。”

尹竹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划掉“丞相”二字。

“谢你替本王,了却一桩心事。”

尹竹指尖微颤,又写道:“可否……留太子性命?我可让他立血誓,永不与您和沈将军为敌。”

时岁把玩着腰间玉佩,玉面上的“沈”字被他指腹反复描摹。

忽然,尹竹起身离席,重重跪倒在地。他咬破食指,用鲜血写就:“王爷可还记得康定二十七年,云州城西的济世堂?”

时岁指尖蓦地一顿。

他当然记得。那年寒冬他因连日奔波染上恶疾,昏倒在城西雪地里。是一位药铺掌柜将他背回悉心照料,才捡回一条命。

待他病愈后前去道谢,却只见到紧闭的门扉和邻居“举家北迁”的传言。

时岁声音微哑:“你认识?”

尹竹以额触地,鲜血在地上续写道:“家父当年冒死救下王爷,今日尹竹斗胆,想用这份恩情换太子一条生路。”

时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个面子,本王可以给。”

尹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要叩谢,却听时岁继续道:“但有个条件。”

他眼中刚泛起的光亮骤然凝固,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很简单。”时岁折扇轻点内殿方向,“要么太子自请就藩,做个富贵闲王;要么……继续留在京城,看令尊这救命之恩能护他到几时。”

尹竹苍白的嘴唇无声开合。

他明白这是道生死选择题。封地虽远,却能保全性命;留在权力中心,终有一日……

“不急。”时岁慢条斯理地起身,月白衣摆扫过地上未干的血字,“等太子醒了,你们慢慢选。”

“对了。”他走到到门边忽又回首,“告诉太子,若他选第一条路……”

折扇在颈间轻轻一划:“本王许他带着你一起走。”

尹竹怔怔地看着时岁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颓然坐倒在地。

他早该明白的。

像时岁这样从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人,怎会因区区救命之恩就心慈手软?

窗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尹竹这才回神。

他用袖角缓缓拭去地上的斑驳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