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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98)+番外

作者: 七十五一 阅读记录

那时的陈裕安,会为了百姓的赋税问题和太傅据理力争,会偷偷溜出宫给街边的乞丐送吃食,会在策论中写下“为天地立心”的豪言壮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岁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曾经心怀天下的太子,早已死在了权力斗争中。

时岁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陈裕安已死,下一个便是龙椅上那位。到时,时家满门的血仇就算彻底了结。

可然后呢?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赝品玉佩。

沈家的主母玉本该由当家主母亲手赠予儿媳,可沈清让至今都不肯将真品给他。

“长云……”时岁苦笑。

若爱我,为何不给真品?

若不爱,又为何在无数个夜晚,甘愿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时岁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场复仇走到最后,竟连最笃定的感情都成了镜花水月。

三日后,太子灵柩出殡。

皇帝早已被时岁下的见山红掏空了身子,听闻太子死讯后呕血昏厥。太医把脉后摇头叹息,说龙体怕是熬不过这个年下寒冬。

玄武国使团早在清禾的旨意下悄然离京。

时岁成为摄政王的旨意一经公布,御史台的折子便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御书房砸。

他索性升了苏涣为丞相,让这位能臣去应付那些口诛笔伐。

出殡那日,满城素白。

可长街两侧的百姓只是冷眼旁观,无人落泪。在他们眼中,这个贪污边关军饷的太子,死有余辜。

摄政王斜倚在茶楼边,月白华服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送葬的队伍如一条白练,缓缓没入皇陵方向的山色中。

“苏涣。”时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你说来日本王躺进去时,可会有人掉一滴眼泪?”

苏涣从奏折堆里抬头,心头微紧。

自太子死后,时岁眼中那簇复仇的火焰似乎熄灭了,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像盏将尽的灯,了无生气。

苏涣斟酌着词句,却在看到时岁眼底那片死寂时哽住。他不敢想象,若皇帝驾崩,这个失去所有复仇目标的人会怎样。

所以这几日,他暗中让太医把千年人参当萝卜喂给皇帝。能续一日是一日,哪怕让那老东西多喘口气也好。

“王爷说笑了。”苏涣斟了杯热茶递过去,“边关捷报频传,想来沈将军不日便要凯旋……”

话未说完,忽见时岁唇角微微扬起。

是啊,还有沈清让。

苏涣暗自松了口气,这或许是唯一能拴住这位摄政王的牵挂了。

时岁接过茶盏,忽然展颜一笑:“是啊,长云要凯旋了。”

那笑意直达眼底,仿佛连日阴霾都被驱散。

他还有沈清让。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尹竹……”时岁忽然问道,“在江南可好?”

苏涣忙答:“按王爷吩咐,已请神医为他诊治。虽不能完全恢复,但简单说话应当无碍。”

时岁望着皇陵方向的层峦叠翠,轻声道:“那便好。”

他唇角微扬,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春天了啊。”时岁忽然轻叹,目光落在将军府那株梨树上。微风拂过,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般洒落庭院。

苏涣顺着视线望去,只见满园梨雪。忽听时岁低笑:“记得长云生辰,本王特意让管家送了一车青梅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傻子竟冒着寒风,非要亲手将酒埋在梨树下……”

话音未落,他话锋一转:“人这一生,所求的不过就是那几个瞬间罢了。”时岁唇角虽噙着笑,眼底却凝着终年不化的霜雪。

苏涣心头猛地一颤,手中的奏折掉在案几上。

这话里的决绝之意,让他脊背发凉。

若连沈清让都舍得放下,那时岁怕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要说什么?说血亲尽丧、挚友惨死、背负千古骂名之后,若再失去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

第48章

“发什么愣?”时岁的折扇不轻不重地敲在苏涣肩头。

苏涣猛然回神:“……臣失态了。”

“放心。”时岁嘴角绽开一个算得上是明媚的笑容, “我可舍不得死。”

“人与人之间,有过那么一瞬……便足够了。”他喃喃自语,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浸着说不尽的苍凉, “可这‘足够’二字, 究竟是哪个圣人定的?”

苏涣猛的抬眼。

时岁懒懒往后一靠, 折扇展开, 眼底运筹帷幄里掺着疯魔:“我偏要欲求不满。”

他的声音轻得像情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我要他沈清让的每一寸骨血都刻着我的名字, 要他的今生来世、碧落黄泉……少一刻,都算不得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