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11)
「那个好久没来的堺居士来啰!」
一边把节拉到泥巴地房间,楼主高兴的告诉他。
「居士吗?」
节反问的声音顿时开朗起来。
从节年幼的时候开始,堺就是一个对他很好的客人,也是个法医学的权威。如今年届花甲,已经远离医疗体系,过着悠然自得的隐居生活。这几年堺一直是近江楼最了不起的贵宾。然而这几个月因为腰不太舒服,已经好久没来光顾了。有权有势的贵宾又回来了,怪不得楼主慌了手脚。
「因为浮云去茶屋接客人了,你就到店门口迎接吧,可以吧?」
节从铺木板的房间走到泥土地上,仿佛被人压着背后似的钻过布帘。遵照楼主的指示在门口等了一阵子,从大马路的另一头,可以看到提着茶屋招牌灯笼的侍女带着一行人道中的样子。
堺居士在侍女后方拄着拐杖,他戴着圆顶礼帽,穿着窄袖和服,搭配和服裤裙、皮鞋与和服外套。酒楼的工作人员提着圆圈里印着浮字的灯笼箱跟在他的身后,紧接着是盛装的浮云在秃和新造的簇拥之下走着。
当一行人即将抵达酒楼前时,节行了一个礼,为客人撩起一边的布帘,在一旁静候。
「好久不见。」
当堺走到眼前时,节垂下视线打招呼。
于是堺在布帘下停下脚步,突然转向节,他的下巴蓄着白色的胡须,整张脸宛如山羊似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臭老头突然死掉了吧?」
堺将双眸弯成弓形,打趣的问道。
「我本来还打算找一天去探病呢。」
节微笑的以玩笑回复他的玩笑。
堺以嘶哑的声音愉快的笑着,进入脱鞋处。浮云步履缓慢的追上他,浮云的秃──小授则在后方小跑步跟上。
「欢迎光临。」
新上任的老板娘菊代在脱鞋处迎接堺的光临,接过他的拐杖。
「唉呀唉呀。」
堺仔细打量菊代的脸,眯起眼睛。
「这还真是好久不见的老面孔啊。」
「我是菊代,从今天起担任近江楼的老板娘。请多多指教。」
面对低头致意的菊代,堺「喔」了一声附和,接着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走上木板铺的房间。
「居士、居士,你在笑什么呢?」
小授跑到堺的身边,歪着头问道。堺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一个人笑着,把手放在抬着头的小授头上,摸着她的头说着好乖好乖。小授被人摸了头,觉得很高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节一边用绳子将牌子绑在客人的鞋子上做记号,一边看着两人的样子,小授兴高采烈的拉着堺的手,仿佛和过去的自己重叠了。
初会至今已经过了十年以上的时间,堺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总是一副人生的一切都很有趣的样子,有如晴空中的浮云,是个难以掌握的老人。
「喂喂,节啊。」
堺在楼梯的入口处向节招手说声「过来这边」。他的意思是要节一起到宴会厅。
节用眼神瞄了一下身边的菊代,寻求她的同意。
「客人叫你就去吧。」
得到允许之后,节与浮云一起到宴会厅。
居士的酒宴总是饮酒、歌唱,非常热闹。
除了居士热稔的浮云之外,妓女们时常来来去去一起进行游戏,只要有人说想吃荞麦面,就会顺便点寿司,一口气送来十人份。中途喜助过来叫浮云,她和秃一起离席,但是堺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情扰乱兴致,玩兴丝毫未减的样子。
当浮云回到宴会厅时,已经是喝干好几瓶酒之后的事了。
「你还是一样忙禄呢。」
堺取笑坐在身旁的浮云。
近江楼的娼妓们是转台制,在西区的游廓也算很少见。因此越红的娼妓,每个晚上都要在数个宴会厅穿梭。
「托您的福。」
浮云垂着眼微笑,不经意的伸出右手,节读出她的想法,递过手上的酒瓶。指尖稍微触碰,她的手有如银鱼一般纤细。
节认为在近江楼里,由内心散发出美丽气质的娼妓唯有浮云一人。不管相貌再怎么美丽,还是无法掩饰内心放荡的丑恶表情,内心自然会影响美貌,游廓里的女子在这么荒淫的环境之下,大家的心都逐渐病了。有些人无法忍耐因而与现实脱轨,有些撑过逆境的人,个性大多已经扭曲。
然而浮云一如当初被卖到游廓的样子,内在一直坚毅美丽。乍看之下宛如盛开在春季的温和花朵。然而内在却像寒桩似的英勇可敬。这是表里如一的美丽。
在一旁望着浮云楚楚可怜的为堺斟酒的姿态,节想起柾臣。正确的说,柾臣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从未离去,他只是尽量不要去看,尽量不要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