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10)

楼主安稳的躺在炕炉后方的棉被里。节走到枕边他才睁开眼，不怎么高兴的抬起他那交杂了白发的头。

「谁呀？有什么事？」

楼主以傲慢的口气仰头看来访者，发现是节之后，立刻垮下脸来。

「是节啊。今天怎么那么慢啊？怎么啦？」

节沉默的曲膝，采取正坐的姿势。将过来的途中取出的几张纸钞全都放在棉被的边缘。楼主拿过纸钞确认。

「这不是八元嘛。你赚了不少嘛。」

楼主挑起眉毛，非常佩服。

「还剩下多少呢？」

节用仿佛快要吐出来的口气问道。

楼主弯起嘴角，哼了一声。

「不用那么坚持嘛，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啊。」

楼主用湿淋淋的手心抚摸节的脸颊，他冷冷的拍掉。

「别开玩笑了。」

楼主洋溢着喜悦笑出声音。受到冷淡的对待居然觉得很开心，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真棒。不错。你真是太棒了。」

他宛如梦幻般直盯着节看，楼主每次都一个人独自说着同样的话。

「这张脸、眼睛。你越来越像年轻时的玉贯了。」

楼主还没学乖，节避开他伸出来的手站起来。

「我已经听腻了，每次都要说我长得多像没见过的女人，很烦耶。辛苦了。」

一口气说完，节迅速走出帐房，楼主在棉被里叫住他。

「你刚才一直握着的那个是什么？是手帕吗？」

楼主很感兴趣的注视着节的左手。

节默不作答的离开帐房。

译注

1.引手荼屋：江户时期专门带客人到花街柳巷的茶馆。

2.喜助：在游廓打杂的年轻人的通称。

第二章

遵照前一天接到的通知，近江楼的工作人员在早上开店前聚集在一处。

穿过染着花样的布帘进入宽广的泥巴地房间，许多工作人员站在这里。节也是其中之一。和志站在身旁，每隔几分钟就要忍住一个呵欠，他的动作偶尔也会传染给节。

泥巴地上方是铺着木板的房间，泡完澡的妓女们全都衣衫不整的穿著浴衣靠在柱子上。负责管理的鸨母屡次打她们的屁股，怒斥着要她们体面一点，但是哪有从这种时间就好整以暇的妓女呢。

「有些妓女一直工作到早上吧。辛苦了，没关系。」

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第一次见到的女性靠在楼主身边，以略带威严的声音向鸨母说。她梳着西式束发，垂着卷发，穿着晕染成淡紫藤色的稳重和服，系着竹纹的腰带，然而这身打扮却一点也不朴素，这是因为她的相貌非常华贵，有如一朵西洋的玫瑰花。

楼主刚才就高兴的看着她出了神，他刻意干咳两声，引起在场人士的注意。

「正如大家所知，自从我家那口子卧病之后，近江楼就没有老板娘了。」

近江楼的老板娘过去是由楼主的妻子担任，但是她最近因为卧病在床而离开游廓。看来代理她的应该就是现在站在楼主身边，大大的宣示存在感的女子了。

「我想大家已经猜到了吧，从今天开始，我将请菊代小姐暂时到近江楼担任老板娘的工作。」

介绍女子的楼主突然喜形于色。相对的，菊代却没有任何笑容。

「大家好。」

菊代短短打一声招呼，迅速扫视大家的脸。

这名女子看来个性很强，尽量不要接近她好了，当节在心里做出判断的时候，视线正好跟菊代对上。他逼不得已，只好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菊代却像是在检查节的相貌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接着神气十足的抬起尖尖的下巴，更过分的是还用鼻子哼的笑了一声，完全是把人当成小笨蛋的笑法。

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恶的老太婆……」节小声的咒骂她。

身边的和志愉快的摇摇他的肩膀，但节斜眼瞪着他，于是他看着另一个方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每次听到铃声的时候，酒楼工作人员会敲响一整捆寄放鞋子用的牌子。

当妓楼入口传来这声响时，就是告诉往来的客人们晚上的营业已经开始了。

今晚尚未被客人订走的妓女们，鱼贯进入一个称为役所的揽客房间并排坐下。役所面对马路的那一侧是整面木格子，妓女们正对着马路坐着，由大灯笼映照出她们优雅的姿态。

另一方面，接到引手茶屋的联络，表示要送客人过来的红牌妓女们，则各自前往茶屋迎接自己的熟客。这段往来的路程称为道中。

「节！节！」

楼主慌忙叫住正打算走上二楼的节。

「是……？」

节回答后慢慢折回已经走到一半的楼梯。楼主似乎等不及节不慌不忙的脚步，跑过来捉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