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9)

「手？……您是说手吗？」

他歪着头，将双手的手心朝上。柾臣以左手抬起其中一只手。

节倒抽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用瞪大的双眼追着自己那伴随人的温度，被举到胸口高度的手，接着他慌张的看着柾臣的脸。他的视线落在手上，也就是节的手掌，橘子色的灯光在他的脸颊留下睫毛淡淡的阴影。

心脏和脖子上的动脉宛如彼此竞争似的，剧烈跳动着。

手心落下一个指尖的触感，滑动着。

喉咙那股仿佛快要抽筋似的感觉传到全身。

指腹在紧绷的皮肤上拼出文字。

是他的名字。

每写一笔，他的睫毛都会轻轻摇动。

写完「臣」的第六划之后，指尖轻轻离开他的手心。

「倒过来看或许会不太容易理解呢。」

柾臣抬起脖子，正面看着节。他的脸上出现些许动摇，也许是屏着气息的关系，浴衣下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节想象着自己现在的表情也许很奇怪吧。

如果是平常的话，节总是能够自由操纵自己的表情。仿佛正在照镜子似的，总能掌握自己向对方露出什么表情。

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概念。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安。

「刚才的……」

原本一心盯着柾臣的视线，飘飘忽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节就像风中的纸气球似的，发出自我意志稀薄的声音。

「那条手帕……可以送给我吗？」

「咦？」

柾臣露出意外的表情。节本人也对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一样的错愕。

简直不敢相信，节怯生生的用手覆住自己的嘴。

当柾臣正想开口的时候，灯笼幽幽的光线映在纸门上。

「茶店老板过来接您了。」

走廊传来通报。是和志的声音。

节反射性的抬起正坐的后脚跟，采取随时可以起身的姿势。相反的，柾臣像是缺了油的傀儡娃娃，迟钝的扭动脖子，将脸转向灯笼光线映照在纸门上的人影。

「不好意思，我还没换衣服。」

柾臣隔着纸门回应。节一直听到现在，发现他现在说话的口气是他听过最事务性的音色。

「可以请你等我一下吗？」

「需要我的帮忙吗？」

柾臣说声「不了」，拒绝和志的提议。

「不需要，谢谢。」

「让我来吧。」

节小声的开口，柾臣点头回应后站起来。为了帮他，节也站起来。大概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刚才心脏仿佛快要坏掉般的紊乱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将衬衫挂他在已经脱下浴衣的宽广背上。最后再穿上长礼服外套的袖子后，柾臣以侧脸看着身后的节。

「谢谢。」

他一边拉好长礼服外套的领口，向节说道，这句话不明究理的让他感到一阵苦闷。

节默默的摇摇头，心跳声又开始大乱。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柾臣拉开拉门。

将灯笼放在地上，手撑在膝盖上的和志抬起头来，当他发现站在柾臣背后的节时，半张着嘴一脸错愕。

「怎么了？」

柾臣问和志。

「咦，啊，没什么。请往这边走。」

和志手持灯笼，以光线照亮走廊带路，节跟在柾臣身后。

走到一楼，穿过便门。

空旷的路上，有台二人座的人力车等在那里。旁边放着点着火的灯笼箱。

灯光照亮旁边引手茶屋老板的脚尖，他站在那里等客人。

柾臣回头看节。那原本呆呆望着的脖子突然转了过来，节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步。柾臣迈出更大的步伐，拉近一步的距离，轻轻拉起节的一只手。感到被一双手轻轻包住，让自己握住的物体，节猛然一惊。

「谢谢你的亲切。」

他的视线和节对上，轻声说着，接着静静抽开手，柾臣以毫无犹豫的步伐坐进车里。老板坐在旁边，说声「走吧」，人力车就精神抖擞的朝茶屋跑了出去。

「是谁说不喜欢帅哥的啊？」

和志提起灯笼箱，灭掉灯火，节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摺成四折的白色手帕又对折成两半。里面夹着十元纸钞。节觉得自己好像吞了铅块似的，心境非常沉重。

「成绩不错嘛。」

对和志吃惊的扯着嘴角说出来的话，让节感到一股莫名的怒火。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怅然若失的回到便门。他直接走向楼主的房间兼帐房。这是他每天工作结束后的必须行程。他把右手伸进袖口内侧，动作粗鲁的抓出里面的几张纸钞，全都是今天晚上客人们给他的收入，全部确实是八元，他并没有把柾臣给的十元算在里面。

走进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