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朝(46)+番外
御史台,竹叶轩。
卫昕穿着淡色襦裙,外披一件雪絮绛纱披风,手里揣着暖手炉,看着雪花飘飘。
宇文泰穿着靛青色团花纹暗纹棉服,戴着白玉冠,正在翻看卷宗。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卫昕,说:“这几日禁足,帮我看看案卷吧。”
卫昕欣赏雪景,无心答话。
宇文泰在她面前比划几下,说:“云舒。你不要留在锦衣卫,来御史台帮我,好不好?”
卫昕冷眼瞧着他,说:“几品?”
宇文泰沉思片刻,说:“先是从七品主簿,然后再从侍御史开始做起。”
卫昕冷笑片刻,说:“逾明。你不带这么遛人的,来你这做个主簿,还不是得日日见着你?”
宇文泰谈笑自若,说:“御史台都是文职,你一向以精明自诩,难不成,你怕了?”
卫昕似笑非笑,说:“我不怕。我是怕你心猿意马,到时开始嫌弃我。”
就在此时,季风走了进来,看向卫昕,说:“张经历。”
卫昕点了点头,说:“你们有要事,我先回避。”
宇文泰拦住她,说:“都是自己人,你坐下。”
卫昕重新坐下,喝着茶。
两人看着季风,季风正色说道:“郭俊已经押回锦衣卫。昨夜,据北朔传来消息,那个卫昕在永平县监狱用簪子自戕。”
卫昕沉默不语。
宇文泰意有所感,说:“知道了。季风,你先下去吧。”
季风退下。
卫昕继续喝着茶。
宇文泰说:“这簪子是怎么流进监狱了?”
卫昕正襟危坐,说:“张年秘密前往杏州,送她一程。”
宇文泰细心安抚,说:“云舒有心,让她们父女见上最后一面!”
卫昕温柔地说:“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宇文泰不怀好意,说:“郭俊进了锦衣卫,倒是麻烦了!”
卫昕正色说道:“太后卧病在床,最近身子骨好了些,感觉后宫有人摆了她一道。要查,我们拦不住她!”
宇文泰点点头,说:“既然太后已经出手,我要不要上个奏折?”
卫昕摆了摆手,说:“不必。你此时上奏,陛下和太后觉得你是邀功。”
宇文泰严肃说道:“张依一死,你再无掣肘。你不怕张年,与你离心离德?”
卫昕会心一笑,说:“父亲总会为我着想的。张家一族的生死,他送簪子给张依,让她赴死,就足以证明家族荣光才是最为至上的。我让他们父女见面,只不过是出于人情罢了。”
宇文泰感叹说道:“你的洞察人心之术,无人能及!”
卫昕桀然一笑,说:“逾明。宇文家族不只是想俯首称臣吧。”
宇文泰凑向她,说:“你希望我怎么说?”
卫昕正色说道:“怎么说都不合适!做人,最要紧的功名利禄,不然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宇文泰拉着她的手,说:“你不来御史台也无妨,不过你得搬家。”
卫昕笑容满面,说:“下官遵命,御史大人。”
柏梁台。
邵令一身湘色的交领襦裙,披着云锦累珠披风,梳着高髻垂髾,戴着苍山碧玉耳坠。她正在修剪红梅花的花枝,将红梅花放进花瓶里。
邵海挪动花瓶位置,方便她把花朵插进花瓶。
邵令神清气爽,说:“王家欺压我们这么多年,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邵海沉思片刻,说:“张依快要官复原职了。”
邵令看向他,说:“云川,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对不可能的人存在幻想!”
邵海正色说道:“邵家的门楣,不会差的过宇文家族。”
邵令一脸真诚,说:“弟弟。不是我说你,这张依不管身份真假,她不是你的云中雀,是天下的自由雁,她是要飞向自己心目中的山川水秀。你以为你能困住她?宇文家族想靠着感情维系,手段扶持。张依缺的是主君,宇文泰要当她的主君,金吾左右卫都是他的兵,你拿什么跟他争?”
邵海怒极反笑,说:“权臣我不当,那么我选择当忠臣!”
邵令由晴转阴,说:“什么?你是想扶持当今皇帝,想名垂青史?醒醒吧,我的弟弟,你看看十二卫,锦衣卫,北朔,南疆,东闵,西凌的节度使,哪个是他的人?皇帝无兵无权,你不要看他这次耀武扬威,清除定州王家,敦州郭家;以及前金吾卫大将军李魁的案件,永城李家和江州卫家,流放的流放,凌迟的凌迟。这些算得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君主!”
邵海眼神深远,说:“姐姐,你这次借巫蛊之祸,铲除王家和郭家。我们邵家的前路,会是什么呢?”
邵令眼神流转,说:“世家永远会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之中。世家斗争,不停地蚕食别人,削弱自己,这样的话,能者后来居上。天下,不缺的是世家,但是缺的是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