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123)
如果人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的关系不可能不更近。
妙珠和卿云恭迎这些贵人们进了殿,才下早朝,怕这些贵人还没用过早膳,卿云又去喊尚膳监多备了些吃食糕点过来。
妙珠在一旁给他们添了热茶,在给陈怀霖倒茶之时,妙珠能感觉到陈怀衡的视线,她面不改色,陈怀霖也面不改色。
倒完了茶水,妙珠便退出了殿内,他们内阁开会,后面要商议政事,她不便待在此地。
卿云送完糕点之后,便同妙珠一块备在一旁的值房中。
卿云给她留了两块糕点,塞到她的手上:“你也还没用过早膳,填填肚子先。”
妙珠道了声谢,接过糕点就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卿云知道不该再说那事,可还是没忍住道:“怎么想的?这么突然。”
“突然吗?”妙珠问。
其实也不是很突然,只是卿云不知道他们多有缘分罢了。
在中秋那会她和陈怀霖就已经见过面了。
卿云道:“当真不怕死?”
就连她都看得出来,陈怀衡现在是对妙珠上了心的,她在背地里头存了这些心思,真是不怕死?
妙珠捧着糕点一点一点啃着,她竟笑了,她道:“我娘死前,告诉我,小乞小乞,你活不下去的话,也要慢慢死。”
妙珠其实觉得自己早该死了,在八歲那年,小妹死了,母亲死了,她就该死了。
八岁那年,还有着毁天灭地,和老天去作对的心气,可是如今活了另外一个八岁,竟只剩下心如古井,再怎么晃荡,也没了声息。
就因着那句慢慢死,一直苟活到现在。
现在回想这几年人生,能对自己说的也就只有抱歉。
妙珠抿着入口即化的糕点,想起了小妹,她对卿云道:“姐,我可能不曾和你说过,我还有个妹妹。她就小我一岁,七岁那年就死了,就因为中秋节偷了别人一块月饼,然后就叫人打得半死不活,哎,那么小一个人,就那么一点点大的人,你说说,他们下得去那些手呢?小妹死在我的怀里,一下子就没了气......”
妙珠觉得口中糕点忽然变得苦涩了起来,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不就是一块月饼吗?他们,他们怎么能就那样要了小妹的命呢?
她还给他们不行吗,她当牛做马,她还给他们不行吗。
那他们把小妹还给行不行,能不能把小妹还给她。
她喉咙哽咽,含着月饼囫囵道:“后来啊,后来我娘也死在了我的怀里,是我和嬷嬷一起把她埋了的。她这辈子,千人骑万人胯,就连清醒日子也没过过几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着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子,我羡慕她什么都能不知道,可是,直到她拿着菜刀砍死了外祖,后来又砍死了自己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实在是太痛苦了,痛苦了一辈子。你说说,她死了就死了,还非给我留那么一句话,实在是太坏了。”
妙珠道:“我被慢慢死这三个字,吊着气活了
八年,可是姐,我不想继续这么委屈自己了。”
太苦了。
如果生命尝得出味道,那妙珠的这十几年,真的苦不堪言。
她从没有那么浓烈地生出想要逃离陈怀衡的心,可是,她意识到,如果下半辈子,都困在乾清宫里头,那倒不如现在死,也不用慢慢死了。
卿云听到妙珠絮絮叨叨的话,也觉心酸,忍不住背过身去拭淚。
妙珠抱住了卿云,她靠在她的身上,道:“姐,你别哭啊,其实也不苦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的事了。”
说什么过去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年就能忘了吗。
卿云终于没再劝她了,没劝她不要再去对陈怀霖生出什么念想,也没劝她什么活下去不活下去的话。
有些人,走到如今,真的是已经尽了力了,你再去逼着她继续走下去了,那也是一种残忍。
主殿那处,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散,今日这场雪落得确实及时,给陈怀衡提供了一定的便捷,这场会议之后,新政的方针已经基本有了大概,人选也基本确定,等今年过完年后,就先从户部派些人去丈量田地。
本朝自前朝时土地兼并就已十分严重,小民要纳天下之税,可地主豪绅所兼土地数不胜数,若长此以往下去,不出多久,便是不用外敌,大昭自己也能从里头先烂掉。
在前朝,还有一个重大问题,便是宗禄,皇生皇子,皇子又成王爷,王爷又生小王爷的,王、郡王又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这些人都要岁禄,上至万石,下至百石,巨大的开销也足以支空国库,不过,本朝相较于前朝已经好上太多,先帝的兄弟也不多,现存的皇子王爷娶妻生子的更不多,这事本也要议,后来户部的尚书拿着算盘算了算,最后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