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124)
关于田地一事,便先如此,从年后开始就要慢慢推行下去,先去查地,再进一步进行清算。
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考成法。
前任林首輔在世时,曾提过这个,他活着时,考成法推行过一段时日,他让六科监督六部,而他监督六科,这样一来,便将全体官員监督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他不是律法,仅凭一人也无法做出绝对准确又客观的判断,所有官員的罢黜升迁全在他一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也招致了全体官员的记恨。
就这样,考成法没能推行多久,随着林首輔的弃市一起被废除了。
而今陈怀衡再提起考成法,让他们又重新想起了被前任首辅支配的恐惧,严密的考核制度曾叫那些在场的几位阁老都觉苦不堪言,就连现任首辅陆鸿仪也深受毒害。
相比已经故去的首辅来说,皇帝的手段只会比他更加狠辣一些,考成法遭致了所有官员们明里的反对,他们不想再让当初的悲剧重演。
不过,好在陈怀衡今日的重心还是放在丈量土地之上,在那些阁员坚决地否定了考成法后,他再提出丈量土地一事便轻松了许多。
皇帝和群臣进行了一个月的拉锯,陆鸿仪期间不是没有想过法子阻挠,可在最后,这事论定,就还是只能由着他亲自提笔拟章,写定了章程。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当官的呀,哪里拦得住铁了心的皇帝?
等人散完了之后,妙珠回了主殿。
他心情瞧着不错,手肘撑靠在桌案上,手腕托着下颌,他问她道:“早上和卿云去挂灯笼了?”
“嗯。”
他自己不是都瞧见了吗。
陈怀衡道:“落雪了,年快到了。”
陈怀衡说起了闲话,妙珠收拾着底下那些人用过的茶盏,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直到陈怀衡道:“过些时日带你出宫瞧瞧。”
临近过年的那段时日是京城最热闹的一段时日了,上回既说带她出宫看看,那自也不是临时兴起哄骗她的。
陈怀衡没那闲功夫专门说些讨人开心的去哄人,他也不会。
刚好他也久没出宫了。
妙珠听到他的话,臉上也浮现了几分喜气,听说能出宫了,瞧着很是高兴。
陈怀衡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却问她:“真高兴假高兴?”
他不知道自己近段时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妙珠分明分明这般顺从他了,他却又想着法的不放心她,总觉她心中还有些旁的念头。
疑神疑鬼不是一个好习惯,很多的皇帝在晚年间都曾因为这个毛病犯下过不少过错。
他才十八岁。
怎么也开始这样了。
陈怀衡在此刻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妙珠她确实影响到了自己的心神。
他再不承认,也必须承认。
妙珠听到他的话,笑得更真切了一些,她道:“自然是真高兴,陛下不是知道的吗,奴婢也很想出宫看看的。”
她先前和他说过的,可是,他说,你出去就只要挨打的份,就不要再想了。
所以,妙珠便也没能再想过那件事了,可现在陈怀衡既主动提起,她不去也白不去。
陈怀衡听到这话,终也噤了声没有再问。
到了傍晚的时候,外头的雪已经堆上了厚厚一层,夕阳落在银白的雪堆上,洁白与火红的夕阳交错,呈现出一片旖旎的色调。
陈怀衡似也没有忘记继续让妙珠讀书一事,今晨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他便又腾出了空,用过晚膳后,就让妙珠搬了条凳子坐在他的身边,桌案很大,把奏折腾去一旁,空出了大块的位置给她。
妙珠看着书,却心不在焉。
陈怀衡转眼瞥她,见她的心思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手指头扣弄着书页,眼睛也不知提溜转哪里去了,若非是他还坐在旁边,她怕早就趴下睡觉了。
这便又让陈怀衡弄不懂她了。
从前死活都要讀,抄了大半天的书也要讀,可现在再给她讀,竟提不起一点兴致。
陈怀衡揪了一把她的臉,硬生生把她飘走的思绪扯了回来:“叫你读书,你又在想些什么?”
妙珠被他扯去面向了他,听到陈怀衡的话,竟笑了笑,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陈怀衡道:“小傻子,想到了什么东西笑成这样,说出来叫朕也乐一乐。”
妙珠就像是寻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那笑,情真意切,看得都晃人眼。
妙珠道:“陛下不是说,奴婢不用读书的吗?陛下不是说,礼义廉耻,奴婢维持不起吗?”
从前的时候,要她读书的是他,后来,要她别读书的也是他,到了现在,他又要她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