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200)
是不要他了吗?
明明是不要他了吧。
到底是谁没用呢。
很快。
就这样三年过去。
这年陈怀衡已经二十四歲了。
他和她在一起才几年?
十八岁那年她来了,后来,二十一岁的生辰才没过多久她就跑走了。
或许是她在那三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才叫觉得那三年竟过得比他前半生都要长久。
如此回想起来,她在他身边竟只有短促的三年,怎么竟像是萍水相逢一场,有缘却无分。
他仍在找她,可是,仍旧是没有她的身影。
两京一十三省还是太大了,把小小的妙珠藏得不知去向。
在他十八岁那年,锦衣卫不能给妙珠找出清白,二十一岁之后,锦衣卫也不能再在这偌大的天下找到她了。
他必须要去回忆那件最不想回忆的往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次变了样。
他一直都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此去经年,在把那件事掏出来看,仍旧是血淋淋,仍旧是那样的不堪。
他不尊重她,看不上她,可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恨他,她一直都是听他的话的,不管怎么作践她,她也听话。
可是,妙珠是人啊,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后来,她的不甘和恨,从那三十大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再信任他,再不会爱他。
老天都在帮她。
就连老天都在罚他。
陈怀衡不信天,不信命,可是这一刻,也觉这是天给他的神罚。
他对她的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消散,反倒是越发刻骨。
他试图去忘掉妙珠,试图去找出她满身的缺点来责难她,他试图告诉自己,她和别的男人苟且过,她水性杨花,她出身低贱,她不识好歹,她恶毒,她无礼,她浑身上下都不好......
他试图告诉自己,她并不值得他如此,她就算是死外面都不干他的事,可是从那些回忆里面翻来覆去地找,竟只剩下她的盈盈笑语。
她离开的实在是太过突然,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还停留在她还爱他的时候。
无论如何回想,她的“喜欢阿衡”那四个字仍旧是那样掷地有声。
越发想,越发无力。
他竟连个忘掉她的理由都找不到。
于是,恨来恨去,恨到最后,竟然又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开始每天都恨不得抓到她,可是后来又恨自己当初做得那些事,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多爱她一点,恨自己亲手把她从身边赶走了。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时间这两个字的魔力还是太大了一些,把那样一个骄傲自矜,无所不能的人,逼得最后恨上了自己。
对她的恨,对自己的恨相互交缠,在心口一点又一点发酵,将他的整个人都要吞噬。
他已经没有一点的人样了。
他在没有她的黑暗中沉寂了下来,她在没有他的光明之中哗哗而起。
乾清宫的后苑中的白玉兰春生秋落,陈怀衡望着那株玉兰树,时常会想起妙珠坐在下面的模样,她面容姣好,尽态极妍,比头顶的那颗白玉兰还要美好一些,可如今过去三年,那里什么都不剩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人间荒原,落在那一片片的白玉兰上,地上落着一块块斑驳的树影,也只有树影,其余的,全没有了。
物是人非四个字,太可怕了。
连陈怀衡都承受不住。
妙珠还在身边的时候,陈怀衡总觉没什么,总觉日子这样过是过,那样过也是过,可是她一走,他竟觉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没人再敢陈怀衡面前提起妙珠这个名字了。
谁也不敢。
谁提都是一场灾难。
有人想让皇帝去立后,那一桩情事便当做露水情缘算了罢!何必如此念念不忘呢。
可没有任何人能的说得动陈怀衡,没有任何人能去让他放下,毕竟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锦聿已经四岁多了,他和陈怀衡一样,自小之时便聪慧得不像话,现在已经懵懵懂懂知道很多
事了。
比如说,他一直都知道他自己没有娘的这件事。
他没能从宫人们口中听到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敢提起,整个乾清宫中,只有卿云的资历最深。
锦聿问过卿云,他的母亲去哪里了呢?
卿云提起那个逃跑的女人,也只是叹气啊,只能是叹气,她只是说:她去外面过自己的日子了,可她也没有不要你。
卿云在撒谎。
她就是不要他。
她就是丢下了他和父皇。
他没有娘,只有一个父亲。
父皇有一次喝醉了后,他走到他的面前,想要拿走他的酒壶,可是父皇看着他,眉眼之中没有一丝情绪,他对他说:都是因为你留不住你娘,所以你娘才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