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娇(11)
若是方才她没看错,在她被烫的一瞬间,宋砚辞的动作其实是比宋知凌还要快的。
只不过他坐在轮椅上,离她有一段距离,腿又动不了,才在刚一抬起的时候,又落了下去放在了膝上。
她喉咙有些发紧,心跳得厉害。
视线顺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一路向上,最后紧紧落在他的眼睛上。
然而在她视线看过来的前一刻,宋砚辞便移开了目光,攥着扶手,哑声道:
“既然韩云已经看过了,公主与云笙聊吧,院中的梅花还未修剪完,我再去瞧瞧。”
“宋砚辞!”
姜稚月在他将要转身的时候出声唤住他。
她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叫过他,宋砚辞拨动轮椅的手一滞。
姜稚月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眶忽然发热,“你方才分明……”
“公主!书拿来了!”
朱砂推门而入,急匆匆的声音打断了姜稚月的话。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望了过去,又一同落在她手中那本书上。
然而这诡异的气氛着实让甫一进来的朱砂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册一滑,“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外寒风一吹,书页“哗啦啦”翻了几页。
所有人都看到,那翻过的每一页上面,都画了一幅俊美男子的画像,旁边写着名字和一段家世生平及在朝中的现任职务等。
房中静了一瞬。
姜稚月缓缓回头,对上宋知凌幽深的目光,吞了吞口水:“……你听我狡辩。”
“……”
还不等宋知凌说话,她的余光中便瞟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那册子上。
深蓝色册子衬得那只雪白如玉的手更加莹润,宋砚辞修长有力的手指攥着书页,轻轻翻了两页。
姜稚月喉咙发紧,紧盯着那手看了半天,忽然听得男人好听的嗓音淡淡道:
“公主这是要……择婿?”
姜稚月心里忽然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提了一下,嫣红的唇轻轻抿了起来,下意识抬头望向男人。
门扉半掩,清冷的雪光从门外挤进来,斜斜照在男人冷白色的皮肤和雅白袍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笼罩在旁人无法触及的冰罩中,透着疏离的冷意。
光线只堪堪到他高挺的鼻梁处,双眸隐在暗影里,眼睫低垂盯着手中的册子,神情没什么波澜。
他又随手翻了两页,见无人答话,这才似疑惑般从册子里抬眸,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朝姜稚月看了过来。
姜稚月猛的一个激灵,攥在衣裙上的手心渗出黏腻的冷汗,小脸涨红,磕绊道:
“皇、皇兄让我先瞧瞧……”
“你要择婿?!”
话还未说完,宋知凌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满脸急切:
“你居然真的要择婿?!”
他手劲儿大,一时没收着,姜稚月疼
得蹙起了眉,挣扎着小声嘟囔:
“宋知凌你抓疼我了!”
“不行!你说清楚,你……”
“云笙。”
宋砚辞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跟前,攥住宋知凌的手,也没见怎么用力,便将他的手卸了力。
对上宋知凌满脸急切的怒容,宋砚辞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半晌,垂眸淡淡道:
“你僭越了。”
宋知凌拧眉:
“何为僭越?以哥你的身份,你明知阿月她……”
“云笙!”
“宋知凌!”
姜稚月和宋砚辞不等他说完,一同出口喝住了他。
姜稚月不敢去看宋砚辞的眼神,只低着头,手中反复绞着帕子。
方才发现册子被拿错的一瞬间,她其实心里是升起过希冀的。
她盼着宋砚辞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能表现出吃醋或者别的什么类似于吃醋的情绪来。
但他太平静了,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将要嫁给谁。
姜稚月忽然想起从前她不小心被轮椅砸了腿那件事。
当时她以为,她为他受伤,他至少会表现出心疼之类的情绪。
毕竟从前幼时,她就是不小心被板栗壳扎伤了手指,他都要温声哄她好半天。
最后见实在哄不好,还会捏个泥塑的小阿月给她,那圆鼓鼓的小包子一样的泥塑才总算是令她破涕为笑。
但那一次,宋砚辞等到御医赶来看过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责备地对她说:
“公主金尊玉贵,莫要再做这些无谓之事伤了玉体,我有盈初照顾便好。”
一想起那时候宋砚辞的表情和语气,即便过了这么久,姜稚月心中还是止不住泛上酸楚。
她强撑着扯了扯唇角,对宋知凌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辰不早,我该回宫了,那本《六韬》只能下次给你再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