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娇(12)
宋知凌颔首,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不着急,下次春狩的时候,你再拿给我都行。”
姜稚月弯了弯眼睛,笑道:
“春狩我就不去啦,到时我让皇兄给你带过去。”
“为什么?之前每次春狩咱们三个都要去的,你这次有什么事么?”
春狩每三年一次,自打姜稚月和宋氏兄弟玩在一起后,三人每次春狩都要好好赛上一场马,两次都是这般。
不等姜稚月说话,宋知凌似是想到了什么,往宋砚辞腿上一瞧,皱眉道:
“哥你今年不会也不去了吧?”
姜稚月刚起身整理了衣衫,闻言动作不禁顿住,抬头朝轮椅上的男人看过去。
宋砚辞随手翻了两下册子,交还到朱砂手上,含笑道:
“自是去的。”
他不紧不慢对上姜稚月的目光,琥珀色瞳眸如幽深的潭水,一字一顿带着温润笑意:
“春狩儿郎众多,执玉担公主一声兄长之名,合该替公主于择婿一事上把把关才是。”
姜稚月圆睁的眼睛微微落了下来,抿了抿唇,笑道:
“那你二人到时去罢,择婿在即,父皇和皇兄近日替我请了教习嬷嬷,届时我怕是没时间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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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雪竹苑,姜稚月带着朱砂坐上太子派来接人的马车。
朱砂心里愧疚,抠着手指头,不住往姜稚月脸上瞟。
姜稚月叹了口气,道:
“没什么的,怪我今日走得匆忙,拿错了书册,你不必愧疚。”
她的语气恹恹的,朱砂自是知道因为什么。
——从前这大半年,公主几乎每次见完宋三皇子都是这幅情绪低落的模样。
朱砂替姜稚月倒了杯热茶便没敢再出声。
马车辘辘压过地上的积雪,姜稚月单手托腮,眼神不知飘向了何处。
又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姜稚月猛地回神,匆忙唤停了马车。
她往路对面的二公主府看了一眼,想了想,吩咐朱砂道:
“你去给我二姐送上一坛梅花酿,顺便打听打听……公主府近来可有新买来的丫鬟。”
朱砂应了声是,动作利索地抱着酒坛下了马车。
看着朱砂的背影进去,姜稚月百无聊赖地将车帘一角绕在指尖把玩,心里还在纠结于半日后的春狩,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宋砚辞对她择婿一事无动于衷,且还说要替她把关,姜稚月滞闷地想,既然他当真对她无半点男女之情,那她为何就不能硬气一回。
石嬷嬷说的对,她是公主,自是只有旁人伺候她的份儿,何苦将心思系于宋砚辞一人身上。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让自己生生放下满心满眼爱慕了许多年的人,又是另一回事儿。
姜稚月烦躁地敲了敲窗框,正要将车帘放下,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女子的背影瞧了一瞬,“噌”的一下起身,三两步便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朱砂回来的时候,便见自家小女郎拢着一个白色的狐毛大氅,垂头丧气地踩在雪地上往马车旁慢吞吞走去。
她疑惑地往她身后瞧了一眼,上前道:
“公主怎的下来了?可是瞧见谁了?”
姜稚月想到方才那个匆匆略过的背影,暂且将心底的疑惑按下,抠着披风上的丝绦,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公主府如何说?”
“今日二公主和驸马一早就回了梁府,奴婢便将梅花酿给了管事。”
朱砂扶着姜稚月上了马车。
“奴婢打听到,公主府年前确实买过一批下人,但据李管事说,年前买进的下人里面多是些婆妇小厮,只有两个丫鬟,但一个是府中厨娘的女儿,一个是花园粗使婆妇的女儿,且这俩丫鬟一进来就跟着自己娘亲做事,与驸马从无交集。”
“从无交集?”
姜稚月听她说完,好看的柳眉微微颦了起来,捧着汤婆子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宋知凌亲自盯着下人将那两坛梅花酿搬入地窖,看了眼天色,提着剩下的一坛敲响了东院书房的门。
屋中一灯如豆,照亮书案上的素笺,连同案前男人的眉眼都映出几分温和。
“你不是同崔行舟喝酒去了么?”
执笔的男人抬眼扫了宋知凌一眼,复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宋知凌将酒坛子放在窗边的小几上拍开,拿了两个酒盅给他和宋砚辞一人倒了一杯。
“有了薛家的梅花酿,谁还去酒肆喝那些马尿。”
时下世家讲究风雅,几乎大姓门第都有自己不予外传的独门绝活,像梁家是在园林布置上的造诣,吴东郡的崔家擅机栝关窍,而薛家则正是这独一手的梅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