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锦(3)
李卿明又指着旁边已经润好的毛笔:“按照小二的供词,他曾下楼来问老板要了新的笔墨,却没有要纸张。自然他们约定好的事情,是批阅一件什么东西。”
李嘉世点头:“什么东西非要在这偏远的荒郊客栈中批阅?”
李卿明道:“我想,东西是什么暂时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面的事情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许,在京中认识他们的人太多了。”
李嘉世接着说:“又或许,这地方是那凶手最熟悉之所在。且这里来往人流杂乱,也方便他遁逃。”
李卿明又很快补上一句:“此人识字,甚至有和王晋共同批阅文字的身份和见识。”
李嘉世跟着问:“王晋弥留之际,既然有时间,为何不留下凶手的名字,却写上那两个字。为何不将遗言写在地上,那里明明更方便。他扒开衣服,用指甲刻在胸前有什么意义?”
李卿明沉思着,暂时没有思路。
趁这个空档,展青书垂手汇报道:“通县的公差进门后,一眼就在血泊中认出了王晋,没有再动过现场。故此当我匆匆进来时,王晋没有任何被移动的痕迹。也许王晋认为,写在地上有可能会被擦除,而刻在皮肤上,才会引起更大重视。”
李嘉世道:“他为什么觉得凶手会回来擦地?”
李卿明马上就回应:“他暂存的意识不会让他去做选择。我想,他笃定凶手一定会回来。”
李嘉世道:“按照展侍郎所说的,凶手杀人在酉时二刻至三刻之间,小二发现命案是在戌初掌灯时。戌时一刻,通县就已经来了两名衙役及一名县丞。戌末,刑部到场。你的意思是……他笃定来人是通县的公差——不,通县的县丞!”
展青书来捧李嘉世的场:“殿下太厉害了,光是这样分析就已经确定了凶手!通县的县丞此刻已被严密看守在牢房内。请示殿下,现在可要去审问他?”
嘉世问卿明的意见,卿明垂手道:“才花时间分析这些,只是为了圈定事实,不轻易被凶手巧言迷惑。如今父皇急等着,咱们该立即去见见这人。”
牢房内,那县丞五十来岁年纪,满身湿透被锁在立桩上,连舌头都堵实了。昭王入座后,金甲卫上前去解开那县丞身上的枷锁,架在当地跪着。县丞颤巍巍如一个老鼠儿跪在地上,口里喊道:“微臣,微臣叩见昭王爷。”
李嘉世问:“你居然认得我吗?”
县丞道:“陛下去年秋猎在香叶山,通县有迎驾安防等职责,臣在那时得见天颜,也有幸面见昭王钧威。”
展青书先呵斥道:“王昌,昭王亲审此案,你还不认罪吗?”
王昌听了,只是低着头否认:“下官不知犯了什么罪。”
展青书怒目相对,呵斥道:“无知的狂徒,还敢在此佯装无辜,你当我朝刑名之师是摆设么?”说毕,将几张纸扔在地下,那是当值衙役的证词,证实在案发期间,他不在公廨;小二来报案时,他也才回去不久。展青书去捉人时,他正在收拾东西,似乎要潜逃。
“你孤身一人,没有房宇,吃喝住行,都在公廨。当值的衙役作证,今日午饭后就未见你人,戌初时分你忽而回到县衙,有作案的时间。因小二报案来得极快,你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你这头发间还沾染着杀人的血渍。不是你杀的人,你又心虚跑什么,还不速速将实情招来!”
王昌辩驳道:“连日雨大,我去河堤上转一圈,防着泄水,故而不在公廨。头发间有血,许是勘察现场时不小心碰到,这算不得什么证据。我在自己家,收拾收拾东西,也算潜逃吗?你们太强词夺理!”
第3章 金都命案3
正纠缠着,站在一旁的李卿明缓缓开口,他心中似有一本王昌的个人履历似的,娓娓道来:“王昌,天丰十年武举中榜,供职于兵部,官至七品监事。明和五年,你因弹劾孟远川而获罪,杖责二十,愤而罢官回乡。明和十五年,当今陛下广施恩宠,兵部进你德行正直,故得县丞之职,任职到今。我说得可对?”
王昌抬眼看了一眼李卿明,眼神飘忽。他并不认识三爷,直觉上以为他只是昭王的一个护卫或侍者。只是无论是什么身份,此人竟对他一阶微末小官如此了解,让他有些震惊,他瞠目结舌:“对……一点没错,是的。”
李卿明又道:“你罢官之后,官衙收了你的公所。你无处可去,我猜那段时间,应该是王晋收留了你。”
王昌低下了头:“是的。臣那时候,做他家的教习。”
李卿明又道:“明和十五年,王晋也正巧才调任兵部,且荣升侍郎,也是他举荐你去做通县的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