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锦(87)
翻着一双典型的丹凤眼,孟兴如黑枣一般的脸盘子上少见地出现了烦躁。他看看楼珩,又看看那二人,先问楼珩:“他们所说,你可有辩驳?”
“没有。”楼珩将自己近来学习的花枪立在地上,铮铮之声清脆。
孟兴又问:“你既说他们出言不逊,也总要有个不逊的说法。他们说什么?你学来我听。”
楼珩依然昂着头:“人岂能学狗吠。”
好家伙。孟兴心下笑了一声:这楼珩来了几日,连元帅的语气风格都学了出来。
那二人听了,咿咿呀呀又喊着,口水顺着嘴边流之不尽:“他是诬陷!是平白寻衅!”
孟兴白了他们一眼,道:“此事楼珩虽不作分辨,但你二人也不是没有前科。我叫楼珩在我大帐内抄营规二十遍,此事就算了结了吧。”
那二人犹叫道:“抄书算什么?我大半日不能讲话,吃了这样的苦!非要他楼珩也受这样的苦才算!”
孟兴见他二人不仅不退让,越发蹬鼻子上脸,早没了耐心:“我正为断你们这样的口水案子烦恼,不曾想你倒比我断案断得好。”又大喝一声,命外面士兵进来,吩咐道:“依照旧规,把楼珩和这二人都拖出去,各自先打二十杀威棍。二十打完了,还要喊冤的,才算真冤,才好说话!”
左右士兵二话不说,响亮答应,拖着三个人就要出去。
楼珩扔了枪,道:“不消你们押,我自己走得。”说毕,走到杖外,坦然趴下,等着吃棍。
那二人一听要吃杀威棍,慌地磕头:“孟将军!小的们着实委屈,近来冬寒病多,二十大棍下去,恐怕再不能为您效力了!”
另一人也叫道:“抄书好!抄书好!我们同意,就叫楼珩去抄书!”说毕,磕头不止。
孟兴霍然将袍子一洒,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呵斥道:“我向来念你们是旧部老将,又大我几岁,从不肯轻慢你们。你等可知我军中新兵,闹事者非吃二十杀威棍才可有在我这里讲话的资格。你等倚老卖老,又没有半分骨气,真是丢人!今日事,再有二次,我必不肯再饶恕你等。”
二人听了,连连答应。
孟兴又叫楼珩:“你——去把他们的下巴子给收拾好。今日不要出操,待这里抄书二十遍!”
楼珩哦了一声,走上前来,对那二人做了个揖,道:“先道个恼。”
还未等他二人反应,楼珩又是两个耳光,这次声音比上次清脆,直打得二人踉跄几步。下巴虽然恢复了正常,但脸上霎时间红肿起来。既已知打不过,又不占理,这二人哼了两声,对孟兴告了个退,忍气吞声走了。
第64章 将军府之灾2
是夜,楼珩握着一只笔,在那里照猫画虎地抄书。
她本不擅长笔墨,又天生是个好动的人,抄了没几遍,只把自己脸皮和衣裳,弄得到处都是墨。
大帐外,有一人掀开帘子,端着一盘炙羊腿,悄无声音走进来。
楼珩头也不回道:“小孟将军,我还没有抄完哩。”
那人笑道:“没抄完就算了。抄那些个,也没用处。”
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孟远川。孟元帅放下盘子,拿着匕首割羊肉。羊肉一条条,细细切了放在银盘中。
楼珩问:“元帅,你不是在帅府休养吗?怎么跑到这大营中来?”
孟远川笑道:“当兵为将的,一日不来大营,浑身都不舒服。”他又唤楼珩,“来吃。听说你为抄书,晚饭没有吃。”
楼珩摇头道:“小孟将军教规矩,说不能和您同桌吃饭。”
孟远川哈哈一笑:“那我不和你同桌就是。你来吃,我站起来走走。”说毕,站起身来让出位置。没走两步,又抓起纸张来看楼珩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看完他评价道:“人算是个清秀人,字却虎得很。”
楼珩以匕首扎着羊肉,尽情吃了几口,放下匕首,再不肯吃。
孟远川道:“你就吃这一点?”
楼珩道:“吃多了,容易生横肉,不利于练功。”
孟远川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楼珩:“听说今日,你单是听人讲了我几句坏话,就上了脾气,动了拳脚。”
楼珩如实回答道:“您平日总说无谓为那些绯闻计较,可他们说得太下流,太不堪。”
孟远川又哈哈一笑:“那些流言蜚语,难道你不好奇,不想问问我吗?”
楼珩道:“没有什么可问的。我信您,是如山川不移的。”
孟远川微锁的眉心动了一下,也许他有些感动,但没人看得出来。他回过神来,笑道:“明日你休沐吧,想必你很久没回过家了。自成恰在这里,你兄妹两个一同回去,我也放心。”